第69章(1 / 2)

会稽灵山秀水,会稽王也雅贤好士,未出仕或者有志于山水的名士们便荟萃于会稽。如今的山阴之游兰亭之会,堪比当年洛水之滨的盛事。

这种地方怎么会少了琅琊王家的子弟?会稽其实也是阿狸六叔王坤的大本营。

阿狸派人去查,那边很快便给了消息。

道是,左家闺秀芳名可唤作“佳思”?若这位美人,那就是一桩大八卦了。

左家初迁到会稽,多受会稽王府的照拂,间或也在士族圈子里走动。他家夫人爱夸耀妹子,总说家中小姑如何美貌多才,一来二去,这位左姑娘名声就传播开来。会稽王妃就想见见她,就差人去请。左姑娘不能推脱,便去了。

谁知仆人弄错了日子,左姑娘去时等在偏房,王妃没见着,先见着了会稽王。

会稽王早心中仰慕,见这姑娘果然是绝色,便有心纳了她。也许是言辞误会,不知怎么的竟动起手脚来。

左姑娘临危不乱,大喊她是王妃请来的,哪来的狂徒敢对她动手动脚,还胆敢自称会稽王——世传会稽王温雅贤能,断不至作此龌龊之事!毫不犹豫的抄起瓶盆瓦罐就砸过去,把“温雅”的会稽王砸得鼻血长流……还是王妃带着家仆及时赶过去,才解除了误会。

会稽王宽宏大量,被揍得鼻青脸肿,也没怀恨人家姑娘。王妃也钦佩这姑娘美貌有胆识,恰有人来为东宫选美,就举荐了左姑娘。

阿狸:=__=六叔……其实你不用说这么隐晦的,太损了。

——说到底不过就是会稽王心怀不轨,假借王妃之名把人骗过去。谁知姑娘不屈从,事情也没瞒住,竟让王妃知道了。王妃不想留这么个绝代佳人在身边,干脆就把人塞给东宫——会稽王再有贼心,也没胆子到东宫偷人吧?

阿狸也只能感叹,架子端住了,里子也顾全了,这还真是庾秀的处事风格。

——左佳思这样出挑的姑娘送进东宫,迟早是要面对腥风血雨的。要么她就在宫斗中被人解决掉,要么她就得杀出一条重围,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庾秀也未必指望左佳思有什么出息,反正恰好有这么一颗钉子,留在手里扎得慌,能丢出去就丢出去。扎到东宫是赚了,扎不到也没损失什么。也不必怕她富贵之后报复会稽王。一来会稽王不是寻常人能动的,二来她家中兄嫂还攥在自己手上,三来越往高处越难行,左佳思真到了那个地位,背后能仰仗的也就是王府的势力了。

想必会稽王比庾秀更明白这个道理。被庾秀撞破他不轨,大约他也没脸再纠缠左佳思了,干脆物尽其用也未必不可能。

至于左佳思,得罪了会稽王,进东宫也许是她唯一的选择了。这孩子生在那样的人家,美貌于她反而只是灾难。

阿狸乱翻着花名册,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桂香送去伺候左佳思。

现在的左佳思对会稽王来说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她还都置身事外。

但是阿狸想要知道。

一周目她有太多的事想要弄清楚,尤其是左佳思那句“我是被人害了”。那句话在她和左佳思之间梗了三世,也令她在一周目里对司马煜心防难开。

可是那句话也许是有她的用意的。

左佳思就像一朵花盛开在她的生命里,又在她的手中凋零。她小小年纪便不明不白的死去,她自己不甘心,阿狸又何尝不会有心结?

阿狸最终还是落笔,令桂香去照料左佳思。

三月底司马煜出巡,阿狸没有随同前往。

他一走就是小半年。

这小半年里左佳思和桂香没有什么动静。桂香照旧又懒又刁,左佳思照旧受人排挤。不过她本来就是山谷里生的野兰花,一个人葳蕤绽放着,日子依旧过得乐乐呵呵。就是后院水池里的鱼虾快让她吃光了。有一回阿狸去看她,她还特地去池子里抓了条锦鲤,两个人烤着吃。观赏用的鱼看着丰腴优美,吃起来却又腥又柴,没多少好肉。两个人各啃了一口,默默的各自回头偷偷吐掉。

左佳思就向阿狸保证,说过了六月蟹子肥了,就逮那个吃,那个保证好吃。

阿狸觉得她这想法十分不靠谱,于是令人将池中观赏鱼悉数换成青草鲢鳙。后来左佳思就给阿狸送去一碟子鱼鲊,说是院子里鱼忽然变好吃了。可惜天气转暖,不好放,不然一次打几尾,可以吃好久呢。

阿狸黑线,心想:你省着点啊,活鱼不好买!

天气日复一日的温暖起来。

忽然有一天左佳思就落水了。阿狸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裹着衣服被子哆哆嗦嗦的在喝姜汤,头发上还有没摘净的水草。

阿狸愣了一阵。她本以为已经过了最寒冷的时候,那件事这周目里应该不会发生了。

当然私心她还是在等着的——这个将这些女人从东宫逐出去的机会。她也想兑现给左佳思的承诺,帮她在宫外开一间店面,从此平淡富足的过日子。

她命人去烧热水,取厚被子来,才上前给左佳思摘去头发上的水草,“怎么弄的。”

左佳思垂着眼睛,“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阿狸手上就是一顿,“跟我说实话。”

左佳思倔强的摇头,抬手似乎想推开阿狸的手,但碰到了,却又舍不得,就握着不松开。

“就是不小心……”她依旧低垂着头,粘粘黏黏的问道,“阿姊是不是觉得,我很……烦人?”

她想说的是碍眼。

阿狸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我很喜欢你。”

“阿姊说的是实话?”

“嗯。”阿狸说,“我不骗你。什么时候觉得你烦人了,也会明白清楚的说出来。”

跟这个呆萌又敏感的小姑娘打交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她未必能分辨谁说的是谗言,谁说的是真话,但她总知道自己应该信任谁。

若让她糊里糊涂去钻牛角尖,反而要做出些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来。

她肩膀果然就松懈下来,追问:“……阿姊不想让我见太子?”

“不想。”阿狸说,“如果可以,我想将你送出宫去,好好过日子。”

左佳思就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望着阿狸,“阿姊不喜欢的,我保证不做。可是,我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若离开东宫,以后阿姊想见我都见不着了。”绝对会被大卸八块的——她的眼睛这么说,“阿姊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她终于肯将整件事都向阿狸坦白了。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经历,她说的比阿狸六叔还隐晦,却也证实了阿狸的猜想。

阿狸听完了就有些哭笑不得——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得罪了谁,谁就会无孔不入的整治你,好像他的魔爪遍布天生地下似的,好像你多活一天他就会早死一天似的。

其实人哪有这么好的记性,这么多的空闲?

当然,左佳思是怀璧其罪。她有这样的美貌,总是难免招惹麻烦的。

阿狸也只能笑道:“怕什么,有我罩着你呢。我可比会稽王厉害多了。”

阿狸没有纠缠着再问左佳思究竟是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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