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2)

辰时。

当蓝以陌踏上传言中不能抵达的日月湖西岸时,苍葱树影下一处泛着明亮红光,印出一人的身影。

不及多想,下一刻顾琰便从树荫下如同劲风掠出,紫眸闪烁,剑上的血玉珠犹如江涛汹涌,瞬间扰乱了蓝以陌的心神。

“嗷呜——”

淡淡白光逐渐透出如墨般的云层,清风低吟,吹走最后一抹云丝,皎洁月色一泻千里,天地间光辉铺就,天涯骤明。

转瞬间,刀剑喑哑过后,寂静无声。

那刹那,碧血染红白茫月色,渲红所有人的眼。

时光停滞,生死迷茫。谁忆昔日笑,谁于今日泪?

梦碎月下,血祭江山。

朝文七年八月十九夜。天朝太子南宫锐兵变,摄政皇子端木弈领旨镇压。另一边,祁国大皇子弑父夺位,众所期望的顾皇子并未出现。

八月廿十凌晨,马蹄踏碎满城沉寂,太子南宫锐兵变失败就地正法。与此同时,朝文帝重病昏迷不醒消息传出,众臣求见,三皇子和蓝御史施压阻拦,满朝不满。蓝御史当即拿出朝文帝所立圣旨,其旨新立三皇子南宫升为太子。皇上病重,太子南宫升监国,太子令不得闲杂人士打扰皇上养病,拒绝探访,无人能抗。

八月廿十早朝,南宫升以南宫锐为例,当庭令端木弈交出兵权。端木弈推脱不得,交出兵符。另,蓝御史提拔为左相。

八月廿十夜,摄政皇妃蓝以陌失踪被发现,南宫升在蓝谦授意下欲废除此门亲事,追究蓝以陌逃亲之罪。端木弈率先反对,怀疑圣旨真实性的大臣借机追随反抗南宫升,朝廷划分两派,一为摄政皇党,一为蓝左相和太子党。

八月廿十一,摄政皇党遭到严重打压,局势完全一边倒。

八月廿十二,蓝以陌出现,随即局势逆转。朝文帝醒来召见端木弈,南宫升被拒之门外。蓝谦当机立断要求南宫升调动军队逼宫,慌忙之际,南宫升发现端木弈的兵符无效,军队不从。而蓝谦亦察觉不妥,终于发现中了端木弈和朝文帝的计。当夜,蓝谦、南宫升、蓝晓芊因趁危逼迫当朝皇上立假圣旨、意欲逼宫之罪赐死。皇上念及蓝以陌母女有功,蓝府其他人因此得以保命,然除蓝清集外皆贬为平民,蓝清集官降两级。蓝府成为继赵府之后,又一瞬间败落的大府。

八月廿十三,朝文帝传位于摄政皇端木弈,年号更为“大元”。

八月廿十五,朝文帝亲自主办端木弈和蓝以陌的亲事,心愿既成,于廿十六夜安然辞世,举国哀恸。

八月廿十六,祁国最大组织玄誓门莫名解散,门主章城瞿无故身亡。当夜,祁国顾皇子率兵造反,北番子民与反对大皇子的祁国子民一涌追随。自此,祁国内战拉开序幕。

——

大元二年九月十九。

“姑姑!”稚嫩的女声软软糯糯,惹人怜爱。蓝晓雨认真地教她,“方桐,说了很多次要叫皇后娘娘,知道吗?”

蓝以陌笑着捏捏小方桐的脸,“小孩子,随她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何必见怪。”

蓝晓雨摇摇头,“让别人听了去,对皇后娘娘终究不好。”蓝以陌现在的处境比较麻烦,朝里最近对她颇有微词,她不希望自己作为蓝以陌的姐姐被说成教女无方不懂礼仪,进而影响蓝以陌的声誉。

蓝以陌淡然一笑。两年下来,后宫只有她一人,之前端木弈以守孝为由堵住悠悠之口,现在时间一长,他们已经耐不住性子想要将自家女儿送进宫里了。况且她两年没怀上孩子,终究又是蓝府的人,朝里难免有人拿罪人之女、红颜祸水之词说她。

“不过,有些话……唉。”蓝晓雨犹豫半晌,还是担忧说道:“其实以皇上的本事,明明可以处理得很好。皇上是不是听信谗言冷落了皇后娘娘您,所以才会让您陷入这样的境地?”

“不必担心。”蓝以陌轻轻答道,蓝晓雨这样小心谨慎的人问出这样的话不过是担心自己而已,只是,她和端木弈……蓝以陌眉间轻蹙,他们之间的感觉很奇妙,明明心思互通如从前,却仿佛觉得有什么诡异的力量隔在他们中间使他们疏离,一见面,端木弈的情绪波动很大,消极情绪骤生,每每不欢而散。这种情况多了,宫里流言蜚语四起,朝廷随之有舆论并不奇怪。她自然相信端木弈,但也不愿在别人面前多提,转而问道,“娘亲最近身体如何?”

蓝晓雨欣慰道,“都很好,她还托我转告皇后娘娘,注意身子别累着了。”

蓝以陌微微颔首。两年前之所以能够骗得过南宫升和蓝谦,让他们误以为端木弈镇压叛变从而他们有机会控制朝文帝立圣旨,其中便是慕容婉的功劳。慕容婉在事先及时的通风报信和对蓝谦行踪的透露对这场局的设计功不可没。而朝文帝那时的确短暂昏迷过一段时间,事实上他后来早已醒来,只是骗过了蓝谦和南宫升,在他们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方才“醒来”,逼得眼红的他们狗急跳墙。失败后,蓝谦临死前请求再见慕容婉一面,慕容婉无情拒绝。然而蓝谦一死,慕容婉毅然出家,独守青灯。若不是爱得深,又怎会恨得狠?所幸,慕容婉逐渐比以前看淡了许多。

平日里蓝以陌在宫里若不方便去探望慕容婉,蓝晓雨都会去问候,所以两年下来,蓝以陌跟蓝晓雨的关系变得出乎意料地好。

“晓雨,以陌!”永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者,端木夏忆。

“砰”,端木夏忆二话不说,先豪爽地干掉一壶茶,再用力将茶壶扣在桌上,“我要喝酒!该死的木头,你爱找谁找谁去,以后我再找你我跟你姓!谁稀罕你,本小姐勾勾手指,大把男人!”

蓝以陌见惯不怪地挑了挑眉,唤道:“白荷,拿天醇酒。”

“表嫂不带这样的!这都喝不醉人,我要最烈的!”

蓝晓雨抱起方桐:“如果你喝完后是安安静静睡去不发酒疯,我亲自给你去拿。”

端木夏忆撇撇嘴,她的酒品不就是差了那么一丢丢吗,何必需要这么防着?

酒上来后,蓝以陌盛上一杯,倾斜酒杯在身前缓缓划过半边弧线,清酒轻溅,蓝晓雨和端木夏忆都没有发话。她们知道,今天是蓝以陌师姐林徽悦的忌日。

蓝以陌微微出神。两年前林徽悦替她挡了剑躺在她的怀里体温逐渐冷却的夜晚仍是历历在目,林徽悦让她不要怨,可是,她怎么能不怨呢?她不怨林徽悦,也不怨顾琰。说到底,顾琰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可怜人,被血玉珠控制了心神才刺的剑。那夜玄誓门倾巢而出只为除她,若不是顾琰,她难免出事。而顾琰因此错过回宫时机,让大皇子夺位成功,对这样的人,她怨不起。只是,她怨她自己。若不是她,林徽悦便不会死,她没法忘记。

酒气香馥,蓝以陌突然觉得胃里仿佛翻江倒海般,一阵干呕。触及蓝晓雨惊喜的眼神,蓝以陌心里一惊,搭上脉搏。

端木夏忆尚未反应过来,“怎么了?”

“怀孕了。”蓝以陌低喃。在端木弈体内的蛊未解前,他们一直避免要孩子,没想到竟然还是怀上了。可是,若孩子体内也带有生生不息蛊,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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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亭里。

顾琰修长的身影裹在一袭黑袍里,哪怕月色在上面点亮细碎银光,仍是无法掩盖他与夜色相融的气质。眼眸里紫光依旧,乍看似水流转,细看却又似凝无光。飘忽的眼神,仿佛透过当今看着遥远的一方,或是过往,或是未来。迷离中脱不了几抹怅然,几分忧愁。所有都有变,唯一不变的是仍旧冰冷的话语,“你倒挺能撑,还没死。”

端木弈嘴角微勾,“承你吉言,必能与妻子白头偕老。”

果然还是那般专挑别人痛处下手。顾琰无意跟他斗嘴,拿出一样东西,“给。”

那是一个外表诡异的药瓶,里面装的,正是生生不息蛊的解药。生生不息蛊无解,是因为知道如何解的北家人尽数死亡。然而顾琰却从娘亲淑姬的遗物里找到了生生不息蛊的解药制法。经过一番辗转,他在外祖母家古家制成解药,但由于材料问题,解药只有唯一一颗。

端木弈大大方方地接过,“有什么条件?”

“你应该也发现,生生不息蛊还会产生情障。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才帮你而已。”顾琰看到端木弈脸色沉了沉,心情难得大好。

“我助你一臂之力,天朝祁国交好百年。”端木弈才不想让情敌说是因为挂念着自家妻子而出手帮他,拿其他条件来换,以后才能大大方方地反对他对蓝以陌的念想。

顾琰嘴角抽了抽。听上去还以为端木弈做了多大牺牲,其实他和大皇子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端木弈的出手相助只是使他的胜利来得相对早点而已。至于两国交好,两国都因为内乱有伤根本,握手言和更能有助于国内的调整发展,双赢的交易。

就在这时,端木弈停下当前的动作仿佛在聆听什么。顾琰知道,这是有人在内力传音给他。

紧接着,端木弈淡淡的笑容宛若水墨在宣纸上层层渲开,笑意满溢,让旁人亦感觉到他此时幸福的满足感。突然端木弈想起一个问题,握着药瓶,一贯不急不缓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急切:“这药孩子能不能用?”

顾琰眼里的怅然多了几许,显得眸色深几分。原来是蓝以陌怀孕了。“不可以。孩子扛不住药物的烈性,况且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分量。”

端木弈的眼神微黯,“孩子长大后再用呢?”

顾琰从没见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淡漠里独剩无尽的喜悦过后更显悲凉的惆怅,甚至有一丝希冀请求。单凭这一点,他觉得端木弈将会是很好的父亲。“你能活到现在算是奇迹。按理来说,中了这种蛊的,孩子活不过三岁。但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端木弈眸色深邃,从顾琰的话里,他猜到这个办法不会多完美。

“孩子由我带回古家。只是北番的传统你也知道,非族内人不治。”顾琰的声音悠远清冷,“除非孩子认我为父。”

端木弈眉间一动,月色洒在半张脸上,神情晦朔不明。时间缓缓流逝,沉默在空气里酝酿许久,终于被打破:“以陌那边,我会说好。”

“孩子治好后,我会把他送回来的。”狭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暗影,掩过顾琰的落寞。以陌,在这场劫里,我此生再也走不出了。

回到宫里,端木弈毫不意外地看到蓝以陌在殿外等着他。他急步上前敛了敛她的衣领,“风大,怎么不进屋?”

蓝以陌缓缓环住他的腰,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上,担忧而难过,“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端木弈紧紧回抱住她,语气坚定,“他会健健康康地出生,成长。相信我。”

大元二年腊月。祁国两年内战结束,顾琰登基。

大元三年六月。天朝皇后诞一子,起名为南宫唯以。因自幼体弱,送至祁国拜师修炼。

大元七年四月。天朝皇后诞一女,起名为南宫曦儿。同月,南宫唯以回宫。

——

大元七年除夕夜。

路上熙熙攘攘,欢声笑语。端木弈一手牵着南宫唯以,另一手被蓝以陌怀里的南宫曦儿拽着。南宫曦儿不断地想将爹的手指往嘴里送,端木弈却总在她以为即将成功时就逃离她的嘴边,两父女闹得不亦乐乎。

蓝以陌对这对幼稚父女的表现习以为常,也不加以阻止,惬意地欣赏周围的盛况。灯火通明,红墙绿瓦,雕栏玉砌,丝竹声乐从阁楼里隐隐泻出,与市肆之声在空气里融合,伴随着车流人织的清奏,谱写了一曲帝都繁景。

然而,就在此时,蓝以陌身子微僵。喧嚣热闹的街头突然陷入安静,来来往往的人流骤然凝结停滞,蓝以陌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耳边只剩下心里跳动的声音——“砰,砰,砰……”每一次跳动,都因越发强烈的熟悉感而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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