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孤老艄公(2 / 3)
,镇上绣娘抢着要。他给苏绣娘编的那个,竹面上刻着缠枝纹,缠得密密的,说是‘绕着你,跑不了’。”
阿禾摸着手里的鹅卵石,忽然想起苏绣娘绣谱里的夹页,夹着片干枯的竹叶,叶脉上还留着竹刀刻的小痕——那是阿远编竹绷子时削下来的,苏绣娘说,带着竹香,能定线。“阿远……是为了给苏绣娘采金线藤才出事的?”
老艄公的烟杆顿了顿,铜锅在雾里明灭了两下,像阿远坠崖时手里攥着的藤。“那年苏绣娘要绣幅‘凤穿牡丹’,缺根百年的金线藤做绣线。阿远听说崖上有,揣着竹刀就去了。”他望着岸边的峭壁,那里确实缠着簇暗金色的藤,风一吹像条金链子,“那小子回来时浑身是血,手里攥着段藤,说‘劈开来准能绣出凤凰的金羽’,话音没落就咽了气。苏绣娘把那藤劈了三年,才抽出够绣一只凤眼的线,现在那幅‘凤穿牡丹’还挂在她家堂屋,凤眼亮得像真的一样,只是谁都不敢提,那金线里混着阿远的血。”
船慢慢往对岸漂,阿禾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有的刻着“苏”,有的刻着“远”,像被谁故意铺在河底的念想。老艄公说,那是阿远生前刻的,他总说“绣娘的线要稳,得有块称手的石头压着”,就每天蹲在河边捡石头,刻好了偷偷放在苏绣娘的绣绷下。苏绣娘后来把那些石头都收在个木盒里,摆在绣架旁,说“阿远的手笨,刻的字歪歪扭扭,却比谁都懂我怕线飘”。
“秀莲走了多久了?”阿禾轻声问,指尖拂过石面上的“莲”字,像触到了十年前的暖。
“走了三年了,”老艄公的声音低得像水流,“肺痨,冬天咳得厉害,临了攥着块没刻完的石头,上面就划了个‘麻’字——她总叫二麻子‘麻哥’。二麻子把那石头跟她的绣针埋在一块,就在忘川河对岸的槐树下,说‘莲丫头怕冷,靠着河,水汽足,石头也润’。”他把桂花酒还给阿禾,瓶里的酒少了大半,“带着吧,前面的路长,得有点暖陪着。”
船靠岸时,晨雾刚好散了些,阳光透过芦苇照在水面上,碎金似的晃眼。阿禾踩着湿漉漉的河滩往前走,听见老艄公在身后喊:“顺着竹林走,第三个岔口左拐……”话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像被风吹旧的纸。
阿禾回头时,看见老艄公正蹲在船头,用块粗布擦着船板上的水痕,动作慢悠悠的,阳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镀了层金边,倒像幅褪了色的画。她忽然想问点什么,脚步就顿住了:“老丈,您……认识二麻子多久了?”
老艄公擦船的手停了停,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云,那云飘得很慢,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很多年了,”他笑了,皱纹里盛着些细碎的光,“我看着他光着屁股在河滩上打滚长大的。那小子小时候野得很,总爱往忘川河里钻,摸鱼摸虾,一身泥污得像块黑炭,他妈拿着藤条追他,他就往我船上跳,抱着我的腿喊‘李伯救命’。”
阿禾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笑了:“他小时候就这么皮?”
“皮得没边儿!”老艄公放下布,从怀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块,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李”字,“你看这个,是他八岁那年刻的。那天我生日,他偷偷砍了河滩上的柳树根,磨了三天,刻了这个送我,说‘李伯,以后我罩着你’,结果手被木刺扎得全是血,还嘴硬说‘这点疼算什么’。”他摩挲着木块上的刻痕,像在抚摸块稀世的宝玉,“后来他跟秀莲好上了,也总往我这儿跑,每次都拎着瓶酒,说是‘孝敬李伯的’,其实啊,是想借我的船去河对岸约会——秀莲家在对岸的竹坞里,她爹看得紧,不让她跟个‘野小子’来往。”
阿禾的脚步挪不动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着,痒痒的:“那您就总帮他们?”
“不帮咋办?”老艄公往船板上磕了磕烟杆,烟灰簌簌往下掉,“那丫头看二麻子的眼神,亮得像忘川河的星,藏都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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