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艄公(番外)(2 / 3)
,忘川河上的船,载的从来都不是人,是念想。就像二麻子,每个月都来,提着酒,蹲在船头喝得酩酊大醉。二麻子的媳妇秀莲走得突然,没留下什么念想,只留下块绣了半朵牡丹的帕子。
“李伯,我好像看见秀莲了。”二麻子的眼泪混着酒液往下淌,滴在船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她在槐树下摘桂花,说‘阿麻,你酿的酒太烈’。”老艄公没说话,只是把竹篙往水里插得深些,让船晃得轻些,免得晃散了二麻子的梦。等二麻子哭够了,他才从船尾摸出块干净布巾递过去:“擦擦,别让秀莲看见你哭鼻子。”
二麻子后来总来,有时带块桂花糕,有时拎壶新酿的酒。他会坐在船头絮絮叨叨,说他又学了个新花样,把秀莲的旧帕子拆了,重新绣成了荷包,针脚还是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毛毛虫。“你看这针脚,”二麻子举着荷包给老艄公看,眼里亮闪闪的,“秀莲以前总笑我手笨,现在我是不是进步了?”老艄公就应一声“嗯”,手里的篙撑得又稳又慢,让河水慢慢荡,把二麻子的话泡得软些,再送向远方。
那天大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粥,船头的马灯只能照亮眼前三尺的水。老艄公照例在船头摆了盏马灯,灯芯“噼啪”跳着,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船板上。雾里飘来片竹片,上面刻着个“远”字,边缘磨得发亮,像被人天天攥在手里。他捡起来,刚要塞进船板缝,却见竹片背面还刻着个极小的“苏”,刻痕浅得几乎看不见,像怕人看见似的。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揣着竹绷子的小伙。小伙上船时,竹片刮了手,血珠滴在船板上,红得刺眼。他慌忙用布去擦,小伙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没事,这样它就认得我了。”老艄公摸着竹片上的“苏”字,忽然觉得那小伙说不定真的到了对岸,正拿着新的竹绷子,给叫苏苏的姑娘看呢。
他把竹片放进贴身的布袋里。那布袋早就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边,里面还躺着半块干硬的桂花糕——是当年那个系红绳的姑娘落下的,上面的霉点已经变成了灰黑色;还有片绣着半只蝴蝶的绢布,针脚细密得像晚香的手艺,却比晚香的多了点野气,大概是哪个性子烈的绣娘没绣完的。
布袋越来越沉,老艄公却总说“不沉,装的都是念想,念想是轻的”。可他撑篙的力气却越来越小,竹篙插进水里的角度也越来越斜,有时得用肩膀顶着篙柄,才能把船撑动。
有天清晨,老艄公撑船靠岸,看见二麻子蹲在柳树下,正往土里埋个小陶罐。陶罐是秀莲生前腌咸菜用的,上面还留着个豁口。见他来了,二麻子红着眼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土:“李伯,我把秀莲的帕子烧了,混着桂花埋在这儿,来年说不定能长出棵桂树。”
老艄公放下篙,蹲在他旁边,看着土一点点盖住陶罐。土是新翻的,带着湿气,还混着几片桂花花瓣——是去年落在地上的,被二麻子小心地收了起来。“好啊,”老艄公说,声音有点哑,“等桂树长起来,就用它的花酿酒,比现在的香。”
二麻子忽然问:“李伯,您年轻时,也有想忘又忘不掉的人吗?”
老艄公摸了摸怀里的布袋,指尖触到那半块桂花糕的硬边,又触到片光滑的绢布——是晚香没绣完的鲤鱼,他一直带在身上,绢布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有啊。”他望着河面,雾正慢慢散,露出底下青绿色的水,“她总说要绣面新帆,我却让她等了太久。”
二麻子没再问。有些故事,不用说完,听着河水“哗哗”的声音,就懂了。
后来那棵桂树真长出来了,枝桠歪歪扭扭的,像个没长开的孩子,却在第三年开了花。细碎的黄花堆在枝头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老艄公的船板上,香得能把鱼都引来。老艄公摘了把,泡在酒里,给二麻子送了半坛,自己留了半坛。
喝酒那天,二麻子捧着酒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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