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烟雨风史(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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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燕卿顿了顿,把绣好的兰草举起来对着光看,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我住她隔壁,总听见她夜里在被窝里哭,哭声压得很低,像小猫在哼唧,可一听就知道有多疼。有回我起夜,看见她偷偷往枕头底下塞帕子,帕子上全是泪渍,还有淡淡的血痕,像是从心里淌出来的。”

阿禾摸着自己的眼角,忽然觉得有点涩,好像能尝到那些泪水的苦味。

“后来我才发现,她总在帕子上绣字。”苏燕卿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放着几块泛黄的布角,“你看,这就是她当年绣的,我偷偷捡的,没被她烧干净。”

布角上果然有字的痕迹,虽然被火烧得发黑发脆,但能看出是个“国”字的边角,笔画里还能找到细密的针脚,每一针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绢布都绣得发皱,连布纹里都浸着股倔强的劲。

“她绣的都是‘国’‘家’‘归’这几个字,”苏燕卿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布角,像是怕碰碎了,“针脚密得能扎进心里,有时候绣着绣着,手指就被针扎出血,血珠滴在布上,她也不擦,就那么混着丝线绣进去,所以你看这布角,还能找到点暗红的痕迹。”

“前几年,来了个姓周的秀才。”苏燕卿把木盒收起来,重新拿起绢衫刺绣,“周秀才是京城来的,穿着青布长衫,手里总攥着卷书,说话带着股文气,刚开始我们都觉得他酸溜溜的,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他每次来都点婉君的曲子,却不要听《西厢记》,总让她唱《满江红》。”

“有回婉君唱完,他递了张纸条给她,上面写着‘女子亦能卫国,不必尽倚男儿’。”苏燕卿的针脚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婉君不识字,拿着纸条到处问,最后问到我这儿。我念给她听的时候,她眼睛亮得像有星星,拉着我的手问‘真的吗?女儿家也能卫国?’”

从那以后,周秀才就常来,每次都带本书,教婉君认字。他用毛笔蘸着松烟墨,在宣纸上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写“女子无才便是德,乃愚民之谈”。婉君就把这些字绣在帕子上,白天藏在袖口里,夜里拿出来摸,摸得绢布都起了毛边。

“那些帕子后来都成了宝贝。”苏燕卿笑了笑,眼里闪着光,“楼里的姑娘们轮流借去看,有的偷偷抄在纸上,有的像婉君一样绣在帕子上,藏在枕头下。那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女子不光能唱曲儿讨客人欢心,还能懂道理,能为家国做些什么。”

那年秋天,城外起了战事,北狄骑兵扰边,官府到处贴告示募兵,街头巷尾都是议论,说边关吃紧,粮草也快耗尽了。

“那天周秀才在城门口的擂台上演讲,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衫,声音洪亮得能传到城墙根下。”苏燕卿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在用力回忆,“他说‘乡亲们,国若破,家何在?我等岂能坐视’,说‘女子亦可助力,缝衣纳鞋、筹措粮草,皆是报国’。台下的人越聚越多,有叫好的,有扔铜钱支持的,乱哄哄的像锅烧开的水。”

“官差来的时候,周秀才还在喊‘勿要惧战’,被两个官差按在地上,帽子都掉了,发髻散了满脸,却还在挣扎着喊‘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苏燕卿的指尖用力,银针深深扎进绢布,留下个小小的洞,“婉君把自己攒的首饰全当了,金步摇、银梳篦、玉耳坠,换来的钱用块蓝布包着,一层层裹得严严实实,塞给狱卒,只求见周秀才一面。”

隔着牢门的木栏,婉君递过去块帕子,上面绣着“我等你”三个字。苏燕卿说,那三个字用的是最牢的锁针绣,每个笔画都绕了三圈,像打了个死结,任谁也解不开。

“周秀才后来随军队去了边关,临走前托人带了封信给婉君,说‘待我凯旋,必来听你唱完整首《满江红》’。”苏燕卿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那天婉君上台唱《满江红》,调子起得比平时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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