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了尘未了(2 / 3)
着早课的经文,又像在哼着谁教的小调,调子软软的,带着点山里的清润。
她想起了尘师父坐在石凳上的样子,背有点驼,手里的青菜被择得干干净净,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层细盐。想起她说“人啊,就像这菜,有口清水,能扎根,就够了”,说这话时,她的指尖正捏着片青菜叶,叶片上的绒毛被阳光照得清清楚楚,像层细纱。当时没觉得这话有多深,此刻听着驴蹄子的“嗒嗒”声,倒像是品出了点味道——菜扎根在土里,人扎根在心里,土有肥有瘦,心有苦有甜,可只要肯往下扎,总能找到活下去的力气。
阿禾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绣的帕子,展开来,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上面,桃花的瓣尖泛着淡淡的红,像刚被晨露润过。花心的“秦”字藏在金线里,不细看几乎瞧不见,可摸着硌手,像块埋在土里的玉。她忽然想起清沅的帕子,苏燕卿说那上面的桃花绣得极妙,针脚里都带着墨香,想来也是这样,把所有的念想都藏在最深处,表面上看是朵寻常的花,只有懂的人,才能摸出里面的硬气。
还有玉露的船帆帕子,针脚又密又实,据说能经得住江水泡,跑船的汉子们摸着那帕子,就像摸着家里的门板,踏实。苏燕卿绣的兰草帕子也一样,叶片细长,却绣得有风骨,像她本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股韧劲儿。阿禾低头看着自己的帕子,针脚算不上匀,桃花的花瓣也有点歪,可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就像自己,不算聪明,也不算美貌,可只要手里的针扎下去,总能绣出点什么,哪怕不完美,也是自己的心意。
“或许这世上的故事,本就没有什么圆满不圆满。”阿禾把帕子重新叠好,放回袖袋里,指尖还留着金线的凉意,“针脚里藏着泪,却也藏着劲。”就像清沅,十年的苦像根粗线,十年的念像根细线,两股线缠在一起,绣出了朵不谢的桃花;像玉露,河北的芦苇和江南的运河缠在一起,绣出了艘能挡风浪的船;像苏燕卿,烟雨楼的风月和指尖的银针缠在一起,绣出了段段冷暖自知的岁月。
她们都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有的落在肥田,有的落在石缝,有的被风雨吹到了陌生的地方,可只要心里还憋着口气,那口气就像根针,能把破碎的日子一点点缝起来,缝成件能遮风挡雨的衣裳,哪怕针脚歪歪扭扭,也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穿在身上,踏实。
驴车慢慢走出了槐树林,眼前的路渐渐开阔起来,能看见远处的河水了,像条碧绿色的带子,绕着镇子缓缓流,河面上的商船往来着,白帆点点,像谁把玉露绣的帕子撒在了水里。岸边的码头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脚夫喊着号子,卖茶水的婆子招呼着客人,还有些孩子在沙滩上追跑,笑声像银铃似的,顺着风飘过来,落在驴车上,像给车垫绣了层暖意。
老陈又抖了抖缰绳,驴蹄子踏在土路的声音变得沉闷些,“噗嗒、噗嗒”的,像踩在厚厚的棉絮上。阿禾回头望了望,静心庵已经看不见了,被重重叠叠的山和树藏了起来,只听见远处的风穿过山谷,带着点槐花香,还有隐约的钟声,“咚——咚——”的,像敲在人心上,敲得心里软软的,又暖暖的。
山谷里的槐树叶应该还在“哗哗”地响,像谁在唱《桃花扇》的调子,唱到“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时,风停了,树叶也静了,只有阳光,暖暖地照在每片叶子上,照在静心庵的青灰瓦上,照在石凳上的青菜上,照在阿禾刚绣的帕子上,像给所有的故事,都镀上了层金边。那金边不耀眼,却很实在,像日子里藏着的甜,要慢慢品,才能尝出来。
驴车“吱呀”拐过个弯,烟雨楼的红灯笼远远地亮了起来,在风里轻轻晃,像朵永不凋谢的花。阿禾把掀开的车帘又掖了掖,指尖还留着菜团子的余温,心里却反复映照着静心庵的那抹灰——了尘师父捧着帕子的手,菜园里泛着光的青菜叶,还有石凳上那个装着碎银的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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