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笔刻心(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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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是比药汁更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涩,像她去年误尝的黄连,苦得从舌尖一直麻到心里,连骨头缝都透着股凉。

风又起,吹得帕子从绣架上滑下来,贴在沈郎的胳膊上。帕子上的兰草叶正好覆在他的青布褂子上,银线在布纹里闪,像从布料里钻出来的,活了似的。他伸手把帕子掀开,动作却重了些,帕子的边角勾住他第二颗盘扣,“嘣”地扯掉了,玉色的扣子弹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在这滞涩的空气里,像根断了的弦。

“兰芝姑娘,”他弯腰捡盘扣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像琴弦断前最后的嗡鸣,“北边战事紧,朝廷……在招医士。”

夕阳从窗棂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的交界线,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神色。兰芝的心猛地沉下去,像被那枚盘扣砸中,钝钝地疼,连呼吸都带着股铁锈味。她看见他捏着盘扣的手指,指腹的薄茧蹭过木头的纹路,一下,又一下,像在数着剩下的日子。

“我报了名。”他终于说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三日后,启程。”

阁楼的窗开着,风灌进来,吹得《兰谱》哗哗响,纸页拍打着墙,像谁在急促地摆手。沈郎望着墙上的半成品帕子——那是株正要开花的兰草,花苞鼓鼓的,像藏着满心的期待,银线绣的露水在光下颤。他沉默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个紫檀木小盒,盒面雕着缠枝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

打开盒子时,木片相磨发出轻微的"咔"声。里面躺着支竹制的小楷笔,笔杆是湘妃竹的,浅黄底子上泛着些红纹,像雨打在竹叶上洇的痕,一道一道,看着竟有些像泪痕。笔头裹着细腻的狼毫,是上好的湖州笔,笔杆中段刻着株小小的兰草,叶尖向上挑着,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显然是用心刻的,刻痕里还沾着点细木屑。

“这是我给你带的。”他把笔放在兰芝手里,她的指尖触到笔杆的纹路,像摸到了他的温度,那点温热从木头里渗出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兰芝捏着那支笔,指节泛白,笔杆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像要嵌进肉里。

“等我回来。”沈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像风吹过空荡的药炉,“回来教你用这支笔写字,写你的名字,写兰草的'兰'。到时候,你把心里的话都写下来,我天天读给你听。”他顿了顿,喉结又滚了滚,“咱们去城外找块地,种满兰草,你绣活,我研墨,好不好?”

兰芝望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竹板上,晕开了好大一块墨。她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把那支竹笔紧紧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笔杆上的兰草,一遍又一遍,像要把它刻进心里,刻进骨头里。沈郎看着她,眼里的光暗了暗,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泪,那点温度烫得她心尖发颤,像被烛火燎过,又疼又暖。

他走的时候,兰芝把刚绣好的帕子塞给他。那帕子上是两株纠缠的兰草,根在土里相握,叶在风里相依,花茎上绕着根金线,像解不开的结,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绣的,针脚密得能数清。“带着它。”沈郎把帕子叠成小方块,塞进贴胸的布袋,指尖透过布料能摸到她绣的金线,“见帕子如见人。”他转身下楼梯时,兰芝忽然追上去,把那支湘妃竹笔又塞进他手里——她想让这支笔陪着他,像她陪着他一样,在那些看不见的日子里,能有个念想。

沈郎走后的第一个月,阁楼的窗总开着。兰芝每天绣完帕子,就坐在窗边望,看后街的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映出药铺的幌子;看药铺的伙计晒药草,金银花、连翘、紫苏……摊在竹匾里,像片小小的药田;看南飞的雁排成人字,翅膀划破云层,往北边去了又回来。她把《兰谱》翻得卷了边,在空白处画满小小的竹笔,笔尖都朝着北边,密密麻麻,像片刚冒头的兰草芽。

王妈妈见她失魂落魄的,特意把最好的活计分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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