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碎珠银簪(2 / 3)
绢,摸在手里滑溜溜的,像浸了水的玉。她要绣对鸳鸯,鸳鸯的头挨着头,颈项交缠,像在说悄悄话,嘴里还衔着枝莲,莲叶卷着边,像刚出水的嫩荷,莲心用金线绣了,在烛火下闪着点光,像藏着颗小小的太阳。可晚晴的手越来越抖,换布条的次数也勤了——那些布条是她自己撕的旧衣裳,粗布的,吸汗,可每次换下来,上面都浸着新的血,把布纹染得发暗,像块块干涸的泥。
有时刚绣出半片翅膀,线就缠成了乱麻。那些五彩的线在她膝头纠缠,像团解不开的心事,她得用牙齿咬着线头,慢慢解,嘴角沾着线绒,白的、红的、绿的,像只病了的小兽,却不肯松口。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印子,才把线头理出一点,眼里却亮得很,像落了星子,不肯灭,仿佛那乱麻不是线,是能牵着她往前走的绳。
兰芝那天去送炭火,炭盆是粗陶的,边缘磕了个角,里面的炭块烧得正红,火星时不时溅出来,在青砖上烫出个小黑点,像只死去的虫。她走到灶房门口,听见里面有压抑的咳嗽声,像破风箱在拉,一下下扯着人心。她掀开门帘,看见晚晴躲在灶房角落咳,灶房的烟囱坏了,烟排不出去,在屋里打着旋,呛得人眼睛疼,墙角的蛛网都被熏成了灰黑色。
晚晴蹲在柴草堆里,背靠着土墙,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黄土,沾着她的衣角。她用帕子捂在嘴上,指节泛白,像在使劲攥着什么,连指缝里都渗着点红,把帕子的边角染得发暗。拿开时,素白的绢上沾着点红,像她未绣完的枫叶尖,红得刺眼,在昏黄的灶火下,像朵开败的石榴花,带着点凄艳的美,让人不敢碰,怕一碰就碎了。
“别告诉别人。”晚晴把帕子往袖里塞,动作快得像藏什么宝贝,帕子的一角还露在外面,被她用手死死按住,指腹蹭着布面,把那点红蹭得更晕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飘雪,落在地上就化了,睫毛上的雪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滴,悬着,像要坠进柴草里,却迟迟不肯落,“等他来了,看到鸳鸯,就知道我在等他。”
她的手在绢上抖得更厉害了,针尖戳在绢上,扎出个小洞,像只流泪的眼,眼泪正从洞里漏出去,落在地上,洇进青砖缝里,再也找不着,只留下点深色的痕,像段被遗忘的话。她望着那半只鸳鸯,忽然笑了,笑得极轻,带着点喘,像风拂过残破的窗纸:“快好了……就快好了……”
旧册的字迹开始发颤,墨也浓了些,像蘸了太多的泪,每一笔都拖着尾巴,像在哭:“十一月廿三,晚晴未领工钱,篮中枫叶绢不见,添半幅鸳鸯。”阿禾翻到这页,纸页边缘都被泪水泡得发皱,像片打了蔫的荷叶,边角卷着,摸起来潮潮的,晕开的墨把“鸳鸯”两个字糊成了黑团,像被谁用手使劲抹过,想抹掉,却越抹越清楚,像刻在心上的疤。
那天,晚晴把银簪摘下来,用兰芝送的那块薄荷绢擦了又擦。那绢是兰芝绣剩的,上面还留着半片兰草叶,她擦得极慢,从簪头到簪尾,银亮的簪身被磨得发烫,能焐暖指尖,连碎珠都被擦得发亮,像含着水。她把簪子塞进王妈妈手里,指尖冰凉,像块雪,王妈妈的手一缩,她却按住不放,眼神里带着点恳求。
“若我走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咳,胸口起伏得厉害,像风里的纸灯笼,随时要灭,领口的扣子松了,露出里面干瘦的锁骨,像两座孤零零的山,“他来问,就说我绣完了,只是……忘了给他。”
王妈妈握着那支簪,指尖被碎珠硌得生疼,像被兰草的锯齿划了下,却点了点头,喉咙里像塞了团棉絮,说不出话。她看见晚晴枕头下的药碗,黑褐色的药汁结了层膜,像块凝固的血,碗边沾着点药渣,是苦涩的味道。旁边压着张纸条,是用炭笔写的,字歪歪扭扭,像刚学写字的孩子:“枫叶寄往京城,砚收。”那“砚”字写得格外重,炭笔都划破了纸,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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