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梧桐筑形(2 / 3)
,才骂您不懂得顾惜自个儿’。”
阿禾好奇地追问:“她怎么听出来的?”
“她说赵老板的脚步声看着凶,其实虚得很,像憋着股气没处撒。”苏燕卿学着梧桐姑娘的语气,慢悠悠的,“而且他路过药铺时,脚步顿了一下,准是想起老婆凌晨起来给他煎姜汤的事儿了。”果然,赵老板愣在那儿,摸了摸后脑勺,后来回去买了支红簪子,跟老婆和好了,特意送了梧桐姑娘两斤糖,说“你这耳朵,比菩萨还灵”。那糖是水果味的,梧桐姑娘分给巷里的孩子吃,自己只留了块橘子味的,放在贴身的布兜里,说“这味道像外婆家的橘子树开花”。
还有一回,绣坊的林寡妇来破庙烧香,跪在菩萨像前没说话,肩膀却一抽一抽的。梧桐姑娘正在擦琴,忽然说:“林嫂子,您不是来求子的吧?您是想您家先生了。”林寡妇猛地抬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后来她跟苏燕卿说,那天她摸着林寡妇的脚步声,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带着股化不开的沉,就知道不是来求热闹的,再听她烧香时的呼吸,颤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定是心里装着化不开的念想。
阿禾想起自己小时候,娘总说“眼睛看见的不一定真,心里的秤才准”。梧桐姑娘大抵就是这样,心里的秤装在耳朵里,能称出人心的轻重,哪怕对方裹着再厚的硬壳,她也能听出壳里的软。
琴室的门被风推得“吱呀”响,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琴案上。那叶子边缘焦黑,像被火燎过,是前几日巷尾柴火堆失火时飘过来的,叶脉里还藏着点烟火气。苏燕卿捡起叶子,指尖捻着焦黑的边儿,像在捻着一段烧糊的往事:“她学琴,是因为一个戏班班主。那年戏班来镇上唱戏,搭台就在破庙隔壁,锣鼓声从早响到晚,‘咚咚锵锵’的,把庙门都震得发颤。她总扒着庙门的缝隙听,听见旦角唱‘一失足成千古恨’,调子转得像山路十八弯,眼泪就掉下来,说‘这调子,跟我心里的疼一个样’。”
戏班班主是个红脸膛的汉子,嗓门洪亮得像铜锣,见她总在庙门口转悠,冻得鼻尖通红,就喊她进来烤火。“那班主说她嗓音清得像山泉水,亮得能照见人影,想教她唱旦角。”苏燕卿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惋惜,像摸着块有裂痕的玉,“她学身段时,总因为看不见台步摔跤,膝盖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班主起初还耐着性子教,后来见她总学不会圆场步,就骂她‘废人一个’,把她赶了出来。”
阿禾的心揪了一下,仿佛能看见那个倔强的姑娘,在戏班后台的泥地上摔了又爬,爬了又摔,蓝布衫的膝盖处磨出了洞,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
“她蹲在戏班后门哭,眼泪掉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混着地上的泥,变成了黑点点。”苏燕卿的指尖用力按了下琴弦,发出声闷响,像心里堵着什么,“正听见里面传来《秋江夜泊》的琴声,那琴声缠缠绵绵的,像有人在耳边说心事,又像江面上的雾,浓得化不开。她就扒着门缝听了整整一夜,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咯咯’响,却把调子记了个全,连哪个音颤了颤,像船板碰着礁石;哪个音拖了长,像江风绕着桅杆,都记得分毫不差。”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巷子里只有扫街的老头“沙沙”扫地,梧桐姑娘就摸到了镇上的琴行。琴行老板是个矮胖子,挺着个大肚子,见她是个盲女,挥着扫帚就赶:“去去去,别在这儿碍眼,琴是金贵东西,碰坏了你赔得起?”她不躲,就跪在泥地里,额头“咚咚”地磕着青石板,磕得青肿,说“我不要钱,只求能摸一摸琴,我能记住弦的声音,不信您考我”。
老板被缠得没法,随便拨了根弦,“嗡”的一声,像远处的雷声。她立刻说“这是五弦,松了,像老槐树的枝桠打了蔫,得紧半分才好听”。老板又拨了根最粗的弦,“轰”的一声,她答“这是一弦,紧得很,像绷着的弓弦,再紧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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