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浴火梧桐(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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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琴箱里传来“嗡嗡”的共鸣,总觉得是琴在跟自己说话。

那年中秋,月色漫过破庙的窗,梧桐姑娘第一次在“栖凤”上弹《秋江夜泊》。指尖落下时,琴箱的共鸣像江水漫过船板,温润地裹住每个音。她仿佛看见月光铺在江面上,白得像霜,渔火在远处明灭,船桨“吱呀”一声,搅碎了满河的银辉。风从弦上掠过,带着老桐木的香,竟真有了江风的潮润——她终于把心里的江风,吹到了弦上…

琴声从破庙飘出去,缠在巷口的老梧桐上,让叶子都跟着颤。打更的老头站在巷口,梆子忘了敲,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漏了两更;卖馄饨的担子停在街角,汤勺浸在锅里,白雾裹着琴声,让馄饨都多了层暖;连趴在墙头上的猫都不叫了,竖着耳朵听,尾巴轻轻扫着瓦片,像在打拍子。

后来有回下暴雨,雷鸣电闪的,雨点子砸在瓦上噼里啪啦响,像有人在放鞭炮。梧桐姑娘却抱着琴坐在廊下,指尖在弦上翻飞。琴声穿透雨幕,竟比雷声还执拗——先是平缓的起承,像暴雨前的江面,暗流涌动;接着调子陡转,风浪骤起,琴弦震颤得像要断,却偏有股韧劲,在最高处打了个旋,又落回平缓,像船在浪里颠了颠,终究稳住了帆…

住在巷头的周老太太,儿子三年前坐船去了远方,再也没回来。那天她拄着拐杖站在雨里,听着听着就哭了,浑浊的泪混着雨水往下淌:“这琴声里,有我儿走那天的江风,潮乎乎的,带着咸。”梧桐姑娘听见她的哭声,指尖一顿,轻声问:“奶奶,您想他了?”周老太太点点头,她便重新抬手,琴声里多了点温柔的颤,像用手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背,把思念都揉得软了些……

又有回,镇上的秀才落了榜,喝得酩酊大醉,在破庙前哭骂,说老天爷不长眼,砚台都被他摔成了两半。梧桐姑娘坐在门槛上,指尖在弦上一挑,《秋江夜泊》的调子漫出来,却跟往常不同——少了些夜泊的愁,多了些破浪的劲。起初像船在暗礁里打转,磕磕绊绊的,后来调子一扬,竟像扯起了新帆,在浪里撞得“咚咚”响,却越撞越勇。秀才听着听着就不哭了,后来抹了把脸,捡起地上的碎砚台说:“我懂了,船翻了,人还在。”

梧桐姑娘的琴声渐渐出了名,有人特意绕到破庙前听,说她的《秋江夜泊》能治心病——失意的听了添劲,思念的听了暖心,连哭闹的娃娃听了,都睁着眼睛愣神。她却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的梧桐花磨得快看不见了,指尖缠着的布条换了又换,只是弹起琴来,眼里总亮得像落了星子。

“琴是有魂的。”她常对来听琴的人说,指尖在弦上轻轻一抹,一串清越的音淌出来,“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唱心里话。你把疼揉进去,它就唱疼;你把暖裹进去,它就唱暖。”有回苏燕卿问她,想不想找个好人家,不再住这破庙。她笑着摇头,摸着“栖凤”的琴身说:“我有这琴呢,它装着整条江的风,比什么都暖。”

阿禾望着琴身上的“栖凤”二字,忽然觉得那两个字真的活了过来,像只鸟,抖着翅膀从琴身里飞出来,带着江风的潮润,带着月光的清辉,在琴室里盘旋。她指尖轻轻碰了碰新换的弦,冰凉的触感里,竟仿佛摸到了梧桐姑娘指尖的温度——那是磨过无数个日夜的硬茧,是渗进弦缝里的血,是把整个世界的声响都揉进心里,才酿出的温柔与倔强。

风从窗缝钻进来,琴弦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嗡鸣,像谁在低声哼唱。阿禾忽然懂了,梧桐姑娘哪里是在弹琴,她是在用弦说话,把看不见的月光、摸不着的江风、说不出的疼与暖,都织进了调子?。那些调子落在听琴人心里,便成了照亮路的光,哪怕走在黑夜里,也知道前头有江风,有月光,有值得熬下去的念想。

琴室里的炭火“噼啪”一声,火星子窜起来,映得“栖凤”二字温润如玉。阿禾望着那七根新弦,忽然想弹一曲《秋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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