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药圃里的雪莲被冻成了冰疙瘩,师祖爷却坚持要去山里采新鲜的当归。回来时他半边身子都结了冰,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雪水腌着的莲心。“山里的当归带着雪气,得配点陈莲心才够温。” 他跺着脚搓手,鼻尖冻得通红,“你师祖母总说,药跟人一样,得带着点自己的性子,才叫真东西。” 苏瑶看着他往药罐里加莲心的动作,忽然发现那把银铲的雪莲纹里,早被岁月磨出了细密的小坑,盛着的莲心粉比瓷瓶里的还要厚,像把半辈子的苦甘都藏在了纹路里。
师祖母留下的那方绣莲帕子,边角已经发脆,苏瑶却总在煎药时铺开。帕子上的莲花用的是苏绣的乱针绣,针脚里藏着极细的金线,远看是清雅的白,近看才发现每片花瓣的根部都带着点青褐,像沾了莲心的苦。她忽然想起师祖母绣这帕子时,总在夜里就着油灯,绣几针便往嘴里塞粒莲心。“你师祖爷说我绣的花太甜,得沾点苦才立得住。” 她当时笑着把针扎进布面,针尖穿过的地方,恰好是莲花最嫩的蕊,“日子也这样,光甜得发飘,掺点苦才站得稳。”
药炉上的莲心茶正咕嘟冒泡,苦香漫过窗棂,与药圃里雪莲的清冽缠成一团。苏瑶望着茶水中翻滚的莲心,忽然看清它们蜷缩的形状 —— 像极了师祖母纳鞋底时绷直的线,像师祖爷采药时攥紧的拳,像寻常人家屋檐下被风雨吹得蜷曲却始终不折的冰凌。她想起邻村的妇人难产,师祖爷的药方里除了补血的当归,竟也加了莲心,他说:“生娃是过鬼门关,得有点苦劲撑着,这莲心不是要添苦,是让那点韧气别泄了。” 后来那妇人平安生下孩子,特意送来块绣着莲心的红布,说生产时想起陈大夫的话,咬着牙就挺过来了。
玉盒里的雪莲籽不知何时悄悄发了芽,嫩白的根须正顺着 “婉” 字的刻痕蔓延,像在沿着岁月的纹路寻找什么。苏瑶忽然明白,师祖爷为什么总说 “莲心最像寻常日子”—— 它没有雪莲在雪线挣扎的壮烈,也没有当归在山野扎根的安稳,却在最甜的莲蓬里守着自己的苦,像巷子里日出而作的人家,像田埂上春种秋收的农人,在琐碎里熬着,在平淡里撑着,把韧气藏在不起眼的苦里。
药录里夹着的那片莲叶,边缘已经卷成了筒,却仍牢牢护着里面的莲心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