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闹喉疾,山坳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咳得像破锣。师祖母把药圃里的枇杷摘得精光,在灶台前守了三天三夜,熬出的膏子装了满满两缸。白天她背着药篓挨家送,夜里就在灯下用银簪刮净玉盒里的残膏 —— 苏瑶见过那光景:油灯昏黄的光落在师祖母鬓角的白发上,银簪在玉盒底划得沙沙响,刮下来的膏屑混着银屑,被她小心地收进瓷碗,第二天掺进新熬的膏子里。
“多刮一点是一点,” 师祖母那时总这样说,银簪尖上沾着琥珀色的膏子,在灯光下亮得像颗小太阳,“孩子们多喝一口,就能少受点罪。” 苏瑶记得有次她伸手去接玉盒,被师祖母抬手拍开:“烫!刚盛完热膏子的盒,玉面能烙出水泡。” 可老人自己却用 bare 手捧着,指尖被烫得发红也不撒手,只说 “凉了就刮不净了”。
此刻冰凉的玉面贴着心口,苏瑶忽然懂了 —— 师祖母当年握着银簪的手,哪是带着急?是带着怕。怕膏子剩得少了不够分,怕孩子咳得太凶熬不过夜,怕自己的手慢了半分,就误了谁的光景。银簪划过玉面的脆响里,藏着的是医者的慌张,是母亲般的疼惜,是把别人的难处攥在掌心里的滚烫。
她想起药柜最上层的那本账册,泛黄的纸页上记着某年某月 “赠二柱枇杷膏半斤”“给狗剩冰糖三钱”,字迹歪歪扭扭,是师祖母用银簪尖蘸着朱砂写的。有页边角还沾着点褐色的渍,像干涸的药汁,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玉盒,盒边歪歪扭扭写着 “快” 字 —— 想来是那天急着送药,连笔都顾不上找,直接用了手边的银簪。
玉盒在怀里渐渐暖透,凹痕里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里钻。苏瑶忽然觉得这道痕不是伤,是师祖母留在玉上的指纹,是她用急与疼、慌与爱刻下的印章。就像老砂锅的药垢、账册的渍痕,都是时光筛下来的真,是比完美更动人的凭据。
前院传来林小婉的笑闹声,混着老玉匠递柿饼的吆喝。苏瑶把玉盒往怀里按了按,仿佛能听见里面传来银簪刮膏的轻响,听见师祖母低低的念叨:“快点,再快点。” 这声音撞在心跳上,竟生出种奇异的力量 —— 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独立诊病时的紧张,想起林小婉磨玉时的执拗,想起所有看似笨拙却滚烫的坚持。
阳光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