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多丽、人情好（2 / 2）

，窗扉未合，任带着寒意的秋风侵入。】

【她感觉不到冷，或者说，内心的寒意早已胜过这秋夜十倍。】

【几日前，父亲李格非被罢官逐出京城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将她婚后的安宁劈得粉碎。而那刻着父亲名字的“元祐党人碑”，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压在她心口。】

【案上，铺着一张素笺，墨已研好，笔搁在一旁，却迟迟未落一字。】

【目光所及，是庭院中那丛在夜风里微微颤动的白菊。白日里下过一场冷雨，花瓣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在清冷月色下，闪着幽微的光，像凝结的泪珠。】

【“这白菊被无情风雨肆意摧残……”她心中无声地划过一句。】

【可不是无情风雨么？这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比自然界的风雨更酷烈、更无情。它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父亲一生清名、半世心血，揉搓得遍体鳞伤。】

【她想起午后，她鼓足勇气去求见公公赵挺之。】

【那位如今权势煊赫的尚书右丞，只是端坐堂上，面色如铁。】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句“国事为重，岂容妇人多言”冷冷打断。】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炙手可热心可寒”。公公那双执掌权柄的手，能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却不肯为亲家留下一丝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她提起笔，却非书写哀恳，而是将满腔的孤愤与不屑。】

【那些谄媚的、妖娆的、虚伪的容貌与姿态，怎配与这白菊相比？这朝中得势的新贵，那些跟红顶白之徒，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这般庸俗脂粉，令人不齿！】

【只有屈原的忠贞高洁，陶渊明的淡泊自守，才配得上这白菊的风骨！父亲，还有那些被列为“奸党”的元祐君子们，他们的品格，正如这菊，如屈、陶一般，是这污浊世事中的一缕清芬！】

【夜更深了，月光朗朗，却照不暖人心的寒凉。】

【白菊在秋深中日渐清瘦，却依旧洁白如雪，温润如玉。它静静立在那里，仿佛有无限心事，要向懂得的人诉说。】

【李清照觉得，那白菊就是她自已，也是所有坚守信念而被迫害的人，在强大而冷酷的现实面前，那种孤独、清高而又无助的姿态。】

【失却信物的怅惘，秋扇见捐的哀怨……古往今来，美好事物被摧折的命运何其相似！父亲的遭遇，不正是如此吗？】

【最后，所有的悲愤、怜惜、坚守与失望，凝结成一声带着决绝意味的叹息。】

【终于，她的词写成了。】

【《多丽》】

【小楼寒，夜长帘幕低垂。恨萧萧、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微风起，清芬酝藉，不减酴醿。】

【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似愁凝、汉皋解佩，似泪洒、纨扇题诗。朗月清风，浓烟暗雨，天教憔悴度芳姿。纵爱惜、不知从此，留得几多时。人情好，何须更忆，泽畔东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