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悲苦(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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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挣扎着一点一点长大了。

红袖收拾家里所剩不多的杂物时找到了一个旧包袱——是她进牢狱前的衣物,换上狱服后,这些就丢进了仓库。好东西当然被搜刮干净,剩下的都是不值钱的。她打开包袱,见一张手帕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把手帕洗干净,看着上面的鸳鸯图案,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做女工养家。

小城虽小,却有南来北往的船只,也因此供养了不少布庄。常有富贵人家的女眷来买定制布料,上面绣着精美花纹的,价格要高很多。

红袖心思细密,手上灵巧,扯了几块布,绣上鸳鸯、鱼、仙鹤等动物,再提上一两句诗词,然后带着布料去绸缎庄,挨家讨活儿。因她绣上的东西都活灵活现,诗句也灵气十足,很快就得到了几家绸缎庄的生意。

打这以后,红袖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在家做女工,也能挣着银钱,维持家中花销。

好几次,她穿城去各家绸缎庄送货,路过醉仙楼,看到楼台上的花娘们依旧莺声燕语,招手揽客,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女工这门生意,只要手艺好,名声就传得广。不出一年,红袖绣过的布料,附近有钱人家都争相购买。红袖也不傻,价格一涨再涨,仍旧供不应求。

眼看好日子要来,却又摊上了小五的病弱之躯——他自幼体弱,小病常发,大病偶来,离不开汤药。小病还好,只折腾得红袖心力交瘁;大病就凶险得多,得连夜敲开邻居家门,一起帮衬着把小五送到药铺。她看着大夫把细针扎进小五单薄的身体里,把黏稠的汤药灌进小五苍白的嘴唇里,都恨不得这些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好在,小五每次都能有惊无险挺过来,只是次数多了,病就成了无底洞——红袖熬夜刺绣挣的钱都丢了进去。有一次,小五连着生病,家里最后一点钱也给了药店,大夫看着红袖手中空空如也,神色冷峻,不发一言。红袖低头跪下,再三保证有了钱立刻送来,数额翻倍,大夫才肯施救。

红袖深知小五的命要靠银子续着,更不敢懈怠,白天照顾小五,一有闲暇就坐在床边低头刺字绣图。到了晚上,趁小五睡觉时,她便凑到油灯下,整夜穿针绣线。

这么熬着,红袖的眼睛越来越浑浊,看东西渐渐看不清晰。到了小五六岁的时候,她已经要眯着眼睛才能刺绣。

六岁,也就到了上私塾的时间了。

红袖牵着小五,穿过几条街巷,走到主城大道旁。红砖青瓦的私塾都耸立在此,隔着远远的院门,还能听到朗朗读书声传来。红袖记得很多年前,她还是幼童的时候,曾经绕到这间城北私塾的后面,踮脚站在窗下,听老先生在里面教孩子们念书。算起来,红袖也算半个私塾的学生。

许多年过去,私塾依旧热闹。几十个孩童坐在座椅前,摇头晃脑,听着先生念书。这些孩童都穿着绸缎褂子,红光满面,有些腰间还佩玉,一看就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毕竟家里有闲钱,才会把孩子送到私塾里来念书。

看到红袖进来,老先生停下念诵,浑浊的目光在红袖和小五身上来回打量。孩子们也齐刷刷转过头。

“先生,”红袖恭声道。

这位先生曾经被老鸨请过去,专门教她诗词歌赋。后来红袖被胡老板赎走,就再没有见过了,但在红袖记忆里,先生虽然年迈古板,但还算是惜才之人。

先生放下书和戒尺,却不起身,冷冷看着红袖。

“我带儿子过来念书。”红袖道。

先生道:“你知道在这里念书的,都是什么人吗?”他又看了眼小五,“命不一样啊,富人家的孩子都是要去考取功名的,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在命运里打滚,懂的东西少一些,活得更快活些。何况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把儿子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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