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陵寝疑云·孤臣履新(3 / 4)

加入书签

库之时,可曾想过克扣下的河工料款会决了堤、淹了田、死了民?!蛀虫不清、烂账不明、贪墨之风不肃!”潘季驯猛地跨前一步,枯瘦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里犹如一尊怒目金刚,他的声音如同滚滚黄涛,震得房梁嗡嗡作响,“再多工期,再多款项!也不过是给毒虫输送养料!是给这摇摇欲坠的帝国堤坝下挖更大的窟窿!填进去的民脂民膏、国朝根基,最终都会化为祸国殃民的滔天浊浪!照办!立刻!否则——” 他冰冷的目光如冰锥刺入陈实的心脏,“本官即刻参你一个抗命不遵、与贪渎同谋之罪!”

陈实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再不敢吐出半个字:“遵…遵命!卑职…卑职即刻去办!”

潘季驯的铁腕四令,如同投入深潭的万斤巨石!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滔天巨澜!

工部衙门内部如同被点燃了的火药桶!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惊恐骚动与绝望嘶吼!值房内传来的失声痛哭、歇斯底里咒骂砸东西的动静;廊道里书吏抱着账簿文书狂奔、撞得人仰马翻的混乱;吏员们交头接耳、面无人色传递消息的低语……恐慌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弥漫整个工部,并疯狂向外扩散。

风暴瞬间席卷帝国各条工程命脉!

京郊皇陵工地的数千工匠呆立寒风;西北边关营建兵站的人手望着停工待料的瓦砾堆;江南漕运河道上,大小船只因河道清淤中断而淤塞码头,商旅叫苦连天……各地告急文书、催款奏疏如同失控的雪崩,沿着驿道飞驰,涌向京师!

朝野更是骤然震动!

那些依赖工部工程款项过活的勋贵豪门、巨商大贾,资金链瞬间断裂!他们如遭雷击,随即便是暴跳如雷!

“潘季驯!这不通人情的老匹夫!是要断我全家活路吗?!”

“如此蛮干,是要逼反地方的工程商贾不成?!”

“弹劾!必须联名弹劾!告他个‘祸乱国事,贻误军机’之罪!”

“太子/武王/晋王殿下!您得为小人们做主啊!”

三王的府邸,再次成为了风暴的汇流点。太子的心腹听着名下皇商哭诉即将破产之危;武王的座前,边关将领派来的信使焦灼地禀报营房兵械停工的困境;晋王则慢条斯理地听着江南富商通过门生讲述海量物资积压的损失,他指尖轻敲桌面,眼中精光流转。潘季驯的“铁血绝户”手段,确实完全打碎了他们对工部可能留下的利益分配构想,也同时为他们递上了一把绝好的刀——“阻挠国政”、“激起民怨”!他们一边假意安抚诉苦之人,一边暗中授意党羽,将酝酿的弹劾风潮推向更高的浪尖。

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案头,弹劾潘季驯的奏章迅速堆积如山。“擅权独断”、“罔顾民生”、“扰乱工程”、“破坏祖制”、“刚愎自用”、“居心叵测”……罪名罗列,骇人听闻。

而宫中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之前,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所有的弹劾奏章皆被司礼监以朱笔轻轻一点——留中。各地雪花般飞来的告急文书,也仅仅收到内批几字:“事着工部尚书潘季驯酌处。” 年轻的太监将批红文书递交给通政使司时,只听到皇帝在暖阁深处,对着一幅绘有万里河堤的长卷图,幽幽道了一句:“水,还没漫上来。”

风暴中心的工部值房内。

潘季驯对此置若罔闻,恍如未觉。昏暗油灯下,他那如枯木般的身影几乎要与堆积如山的账册卷宗融为一体。他谢绝一切拜会,将值房门紧锁,只留下都察院穆之特意增派来的一干算学高手。连日的奔波辛劳在他脸上刻下更深的倦意,但那双审视账册的眼睛,却依然亮得吓人。他像一个在堆积如山的腐败淤泥里挖掘的囚徒,又像一个在暗夜波涛中为航船寻找灯塔的舵手,每一笔污账的勘破,都让他心头怒焰更炽一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