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百英尺(8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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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见着我女儿,帮我多照顾她一下。’我当时心想,我跟一个小丫头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还是答应了他。那大概是你父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去医院找她的那天,是他刚被释放的第二天,他本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国,临行前想起了霓知远的那个嘱托,他决定去看看那个女孩。他先去了她的学校,老师告诉他她住院了。他又找去了医院,病房里没有人,他去了护士站问,护士们都很忙,人来来往往的,也没怎么注意。后来还是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跟他说,你是找那个眼睛看不见的姐姐吗?我看见她去了楼梯间。如果他上去得再迟一点儿,那之后所有的故事都将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嘱托,因为他心中那一点不明朗的内疚,他退掉了机票,每天傍晚准时出现在她的病房里,那时他也没全撒谎,他虽然没有住院,但得定期在那家医院里诊治受伤的声道,以及进行心理咨询。当年在事故后,他总是做噩梦,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那几个月,他去医院陪她的同时,其实她也陪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低谷的时期。

“七年前的事故中,我的嗓子受了很严重的伤,直至五年前才恢复原来的声音。”

他离开后,她养成了站在人山人海的街头闭眼分辨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的习惯,她幻想着,总有一天,会在那些庞杂的声波里,遇见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声音。可原来,那个声音早已消失了。

她为他找过无数种不告而别的理由,甚至连最让她害怕的“也许他病得很严重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都想过了,她做梦都没有料到,他与自己竟有着如此渊源。

曾经的疑虑都得到了解释。她在红海被他救起时,他因为认出了自己,才有了超乎寻常的照顾。

霓喃忽然站起来,去前台找服务生要了纸跟笔,她将纸笔放在傅清时面前:“可以写几个字吗,随便什么都行。”这时候,她也懒得迂回了,心里的疑问只想一次性全部得到解答。

傅清时看了看纸笔,又看了看她,他接过笔,片刻后,将纸推回给她。她看见那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只简笔的海豚。

她闭了闭眼,她猜得没错,她的“海豚叔叔”,也是他。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这个问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你问过我,当年事故的真凶是不是我,霓喃,我不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他停顿了下,“我们因为设备故障而在水下出事,而下潜时的设备是我负责检查的。后来我在医院醒来后,发现我对设备检查这个环节的记忆是不完整的,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一天的有些记忆出现了断片与混乱……你能听明白吗?”

霓喃将他的话逐字逐句地理解了一番,她蹙眉:“你是说,你自己都不确定那些经你手的设备,是不是有问题?”

傅清时很轻地点了下头。

当年,命悬一线时,他从海底急速游上升,速度过快,也没有做水下减压停留,他刚出水面就昏迷了,肺叶、神经、声道等多个器官受到创伤,医生说,记忆断片与混乱有可能是后遗症之一。

在亚历山大港时,面对霓喃一句直截了当的“你是不是当年事故的凶手”,那句“我不是”堵在嗓子眼,终究没能坦然说出来,因为那一刻她的眼神太清澈了,清澈得让他开始迟疑。哪怕他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可眼睁睁看着同伴在水下挣扎、惊恐、绝望、窒息……那一幕如修罗场,是他无数个午夜里的梦魇,而他断层的记忆就像蛰伏在心底的猛兽,是他的心魔,时不时会跳出来咬他几口。

<!--PAGE 10--> 这就是他哪怕与她重逢,也没有与之相认的原因。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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