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港口清风与少年之惑(1 / 3)
稻妻城的午后,被一种黏稠而温吞的倦意笼罩着。空气里浮动着绯樱将谢未谢时散逸出的、过于甜靡的香气,混合着海港特有的咸腥,沉甸甸地压在人的口鼻之间。
行秋独坐在神里屋敷临窗的茶室内,面前摊着雪白的宣纸,却许久未曾落笔。那支平日里挥洒自如的狼毫,此刻重若磐石。他秀气的眉宇紧锁,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窗外过于明艳的春光,却只显得空洞而焦灼。案几一角,堆着小山似的废弃纸团,每一个扭曲的“枕玉”二字,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不过是个签名……”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精绣的云纹,那抹天水碧的衣料,似乎也因主人的心绪不宁而黯淡了几分。
便在此时,林涣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廊的阴影处。她今日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素面长衫,愈发衬得人清雅如竹,步履移换间,仿佛连周遭黏腻的空气都为之疏朗了几分。
“瞧你这副模样,倒像是被什么精怪摄了魂去。”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润,如同玉石轻叩,“快随我起身,去港口吹吹风,散一散这满屋的愁云惨雾。”
行秋抬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的挣扎:“涣涣姐姐,我……”
“莫要‘我’了,”林涣不由分说地打断,已行至他面前,素手轻轻按上他紧绷的肩头,“整日拘在方寸之地,对着死物较劲,灵性都要磨没了。况且——”她眼尾微扬,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有两位远航归来的故人,正需一盏清茶洗尘。这等风雅事,少了我们枕玉老师,岂不失色?”
她的力道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行秋几乎是被半推半就地拉了起来,他懊恼地看了一眼案上残局,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顺从地跟上。
一旁的温迪早已等候在庭院中,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琴弦,哼唱着不成调的稻妻民谣。见他们出来,碧色的眼眸立刻弯成新月:“哎呀呀,可算把我们的大作家请动了!再闷下去,我怕这满院的樱花都要被你的愁绪染成墨色啦!”
三人穿行在稻妻城熙攘的街市。越靠近港口,海风便愈发猛烈起来,带着一股能穿透衣衫的、属于远洋的凉意,也将行秋心头那点烦躁吹散了些许。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在脑中再次勾勒“枕玉”二字的笔锋,思绪却被前方港口传来的一声悠长汽笛彻底打断。
离岛码头已遥遥在望。巨大的南十字船队旗舰“死兆星”号,如同一位饱经风霜的巨人,正缓缓靠向泊位。黝黑的船体上满是海浪与时光刻下的痕迹,与周围那些精巧的稻妻船只相比,显得格外粗犷而充满力量。
人群渐渐聚集起来,等候着亲友或货物的抵达。林涣在码头边缘站定,海风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与青衫的广袖,她的目光投向那艘巨舰的甲板,沉静如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行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甲板之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极为醒目的枫红色。
那是一位白发少年,身姿挺拔如孤松临风。海风鼓荡着他枫红色的衣摆,犹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他并未倚靠船舷,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和地扫过逐渐清晰的稻妻港,神色间带着一种远行归来的淡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将万千思绪都沉淀下来的疲惫。
而在他身侧稍后半步之处,立着另一位青年。
那人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靛蓝色武士服,身形劲瘦,腰背却挺得笔直,如同他腰间那柄同样沉默的太刀。他的面容算不得十分英俊,却线条清晰,下颌绷紧的弧度透着一股内敛的坚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仿佛凝结了所有雷霆与风暴之后,归于极致平静的眼眸。深邃,幽暗,仿佛能将所有的光都吸进去,却又在深处,隐约闪烁着一点不曾磨灭的、属于信念的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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