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超度(1 / 2)
秦淮河支流野塘河的下游,岸滩泥泞,芦苇枯折,连风都带着股腐草与湿土混合的冷腥气。按风俗,横死之人怨气重,算不得“善终”,不能入祖坟扰了宗族风水,人们便将这类死者与客死异乡的孤魂、无家可归的乞丐一并葬在此处,久而久之,这片荒坡就成了远近皆知的义冢。
此处新坟旧坟挤作一团,碑石歪歪斜斜。最扎眼的是西侧新添的四座土坟,坟头连块像样的碑都没有,只各插着根枯树枝,绑着片褪色的麻布,这是近几日死于连环凶案的书生、戏子、货郎和布庄少东家。
旧坟更显凄凉,有的塌了半边,草席露在外面,有的连枯树枝都没有,只在霜土里陷个浅坑,不知是哪年客死异乡的孤魂,或是犯了规矩被宗族除名的亡魂。
寒鸦落在最粗的老槐树上,“呱呱”叫了两声,泰钦禅师已在此设了简易的瑜伽焰口施食坛场,这是超度横死孤魂最常用的仪轨。虽无大寺法会的隆重,却胜在心诚。
香案上,铜磬、木鱼并列,中间摊着卷泛黄的《焰口召请文》,案角立着支杨枝,旁边陶碗盛着清水,碗边撒着几把五谷,皆是施食渡魂的器物。
周围百姓早围了圈,城南住户居多,有攥着平安符的妇人,有缩着脖子的老丈。还有两个府衙差役维持秩序。等泰钦拿起木鱼,指尖轻敲,人群瞬间静了。
“大施门开,荐拔孤魂辈……”泰钦的诵经声响起,顺着风钻进每个人耳里。他一手敲木鱼,一手捻手串,目光扫过新坟上的枯树枝,念到“车碾伤残,马踏身形碎。墙倒崖崩,自刎悬梁缢。水火漂焚,虎咬蛇伤类。九横孤魂,来受甘露味”时,指尖的木鱼顿了顿,寒鸦竟也停了叫。
这《焰口召请文》本是召请各类孤魂前来受食,此刻念来,像在一一唤着这义冢里每具横死躯体的名字。
诵完召请文,泰钦起身,拿起案角的杨枝蘸了清水,抬手洒去。他一边洒一边低声念咒:“杨枝净水,遍洒三千,性空八德利人天……”每洒一次,就往坟前丢一把五谷,这是施食的关键,要让孤魂得享法食,消弭怨气。
百姓里有人红了眼,最前排的老妇攥着儿子生前的衣物,眼泪砸在冻硬的地上,却不敢哭出声,怕扰了亡魂受食。
施食完毕,泰钦收起杨枝,重新坐回香案后,铜磬“当”地响了一声,余韵绕着老槐树转了圈。他双手合十,闭眼开始诵念《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
等最后一句“娑婆诃”落下,泰钦才缓缓睁开眼。没等他收拾法器,那老妇先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声音发颤:“禅师!求您救救金陵的后生吧!我儿就是被那女僵尸害的,脖子上两个血洞,血都流干了!城里都传,那东西青面獠牙,专挑俊后生吸血,再这么下去,还不知要多死几个人!您是高僧,求您降服这邪祟!”
老妇一跪,百姓跟着骚动起来:
“是啊禅师!官府查了这么久没头绪,只有您能渡了这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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