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十面埋伏聘(1 / 5)
三月初三,上巳节。
天色未明,京城却已醒透。
自皇城至八王府的十里长街,净水泼街,红毡铺地,两侧禁军肃立,甲胄森然。
百姓们早早挤在军士身后,踮脚伸颈,等着瞧这场冲喜大婚的盛况。
可空气中并无多少喜庆,反是弥漫着一股子紧绷的肃杀,压得人喘不过气。
春寒料峭,风吹过街角的纸屑,打着旋儿,透着一股莫名的凄凉。
栖梧苑内,烛火通明。
崔锦书端坐镜前,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
两名宫里来的老嬷嬷,手法娴熟地为她梳妆。
厚重的铅粉一层层覆上她的脸,掩盖了昨夜毒针留下的苍白,也掩去了所有情绪。
胭脂点在唇上,勾勒出僵硬的弧度。
墨被高高绾起,每一根丝都紧贴头皮,梳得纹丝不乱,仿佛那不是头,而是冰冷的枷锁。
凤冠压顶,那是以纯金累丝打造,点翠为羽,嵌着无数珍珠、宝石,华贵至极,也沉重至极。
压下来的一瞬,崔锦书颈骨几乎出不堪重负的微响。
她闭上眼,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紧贴额头的触感,以及脑后那几处被巧妙隐藏在髻下的、微微凸起的坚硬触感——那是她连夜改造、藏于间的微型机弩的触机关。
最后,是那件华美如炼狱的嫁衣。
大红的云锦,金线绣出的凤凰几乎要破衣而出。
内衬的裂口已被云裳连夜以同色丝线勉强缝合,看不出痕迹。
但当那冰冷的绸缎再次贴上肌肤时,崔锦书的后背依旧条件反射般绷紧,昨夜那钻心的剧痛和阴冷的麻痹感仿佛再次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叠放在妆台上的那件玄黑色软甲。
“王妃,吉时已到,该更衣了。”
老嬷嬷的声音平板无波。
崔锦书抬手,指尖拂过那冰凉滑腻的甲片。
“等等,”
她的声音透过厚重的脂粉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先把这个,替我穿上。”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不敢多问。
两人合力,将那件轻薄却坚韧无比的玄铁软甲小心地套在她中衣之外。
软甲贴身,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住躯干,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却也像第二层冰冷的皮肤,隔绝了所有温暖的假象。
然后,才是那件沉重的嫁衣。
一层层穿上,系紧丝绦。
华美的锦绣覆盖了玄黑的冷硬,也将所有防御与杀机深深隐藏。
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手腕微微一沉,一柄精巧的、同样以玄铁打造的腕弩滑入掌心,冰冷的弩身贴着她温热的皮肤,弩箭已悄然上膛。
镜中的新娘,明艳端方,雍容华贵,每一寸都符合皇家规制,完美得没有一丝人气。
唯有那双眼睛,深藏在浓密睫羽投下的阴影里,沉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惊涛骇浪、算计锋芒,都被死死压在那一片漆黑的冰面之下。
“王妃,好了。”
崔锦书缓缓起身。
凤冠嫁衣的重量,玄铁软甲的冰冷,袖中腕弩的沉坠,以及后背伤口隐隐传来的麻痹感,交织成一种极其复杂的负担,压在她的肩头。
她挺直脊背,如同负枷而行,一步步走向门口。
八王府正门洞开。
鼓乐声骤然喧嚣起来,吹打着喜庆的调子,却莫名透着一股仓促和敷衍。
鞭炮噼啪炸响,红色的碎屑漫天飞舞,落在肃立侍卫的肩甲上,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李承民身着亲王大红吉服,立于汉白玉阶之上。
他身姿挺拔,面容被冕旒的垂珠遮挡,看不真切神情,只觉周身的气度比平日更冷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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