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谎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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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的主儿。

县衙的状纸锐减到每月三五张,周老爷乐得清闲,却也添了桩心事:那谎鼓的鼓面,不知怎的越来越暗。最初是朱砂泛着金光,后来成了暗红,如今竟像蒙了层血纱。他偷偷问过老道士,道士捻着胡子说:\"鼓吞了太多阴私,终有承载不住的那一日。\"

那年腊月廿三,孟古县下了场罕见的大雪。

有个穿狐皮大氅的阔少冲进县衙,拍着胸脯喊:\"我要告状!\"他叫陆明远,是城东首富的独子,\"有人偷了我祖传的翡翠扳指!\"

周老爷看他冻得鼻尖通红,忙让衙役搬了炭盆:\"慢慢说,仔细些。\"

陆明远抽着鼻子道:\"前日我去城隍庙进香,把扳指揣在怀里。出庙门时被人撞了一下,等我反应过来,扳指就没了!\"他指了指人群里一个穿粗布棉袄的后生,\"我追上去,他跑得飞快,我认准了那身衣裳!\"

后生\"扑通\"跪下:\"大老爷明鉴!小的昨日才进城卖柴,哪有什么翡翠扳指?\"

周老爷挥挥手:\"击鼓。\"

后生走到谎鼓前,鼓槌刚落下,鼓面突然\"咔\"地裂了道细纹。众人正惊疑,就见鼓面浮现出陆明远的影子——他站在城隍庙后的巷子里,把扳指塞进墙根的破瓦罐,又摸出块碎银扔给蹲在墙角的老乞丐:\"老哥哥,若是有人问,你就说看见个穿粗布衣裳的拿走了。\"

\"你!\"陆明远的脸瞬间煞白,\"你怎么......\"

\"我前日讨饭,那瓦罐里的扳指硌得我手疼。\"老乞丐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我本想今早交到衙门,可听说您要告状......\"

周老爷气得直拍桌子:\"好个陆公子!偷了自己家的扳指,倒来诬陷卖柴的!\"他转头对后生说,\"你且起来,本县要重赏你!\"又喝令衙役,\"把陆明远拖下去,杖责四十,再罚他给城隍庙捐五十石米!\"

那声\"杖责四十\"刚落,谎鼓\"轰\"地爆开!

碎牛皮片像雪片似的飞,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朱砂——全是这些年击鼓者的谎言:有偷情的画,有抢粮的影,有栽赃的局,有伪证的谎。最中央是林氏那幅并蒂莲,花瓣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是老张头的糖葫芦摊,糖壳儿碎在对方的茶汤里;是周秀才的《四书》,书页上还沾着夜露......

\"作孽啊!\"老道士跺着脚直叹气,\"这鼓替人间吞了太多脏东西,到底还是撑不住了。\"

周老爷蹲在地上,捡起块鼓皮。鼓皮上的朱砂还没完全褪尽,隐约能看出个\"善\"字——是当年他请道士画符时,故意多添的一笔。

打那以后,孟古县再没立过谎鼓。可县衙的门楣上,\"明镜堂\"的匾还挂着。百姓们都说,没了谎鼓,人心倒更亮堂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谎言,变成鼓面上的朱砂,永远洗不掉。

只是偶尔下大雪时,老人们会指着县衙的方向说:\"听,那鼓还在响呢。\"

风掠过屋檐,卷起几片残雪,真的像极了鼓面裂开时,那声绵长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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