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辍学火种(1 / 6)
###凝滞的暮色与咳血的站台
暮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巨毯,沉甸甸地覆盖下来,将卧牛山层叠起伏的褶皱,一寸寸染成一片凝重、压抑的黛青色。最后的天光挣扎着,在山脊的锯齿边缘涂抹上几道暗紫的余烬,旋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山坳深处,几缕稀薄得如同游魂的炊烟,从低矮的石片屋顶笔直地升起,试图向冰冷的天空传递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却很快被沉甸甸、饱含着水汽的灰白色山岚无声地包裹、绞杀,消散得无影无踪。空气湿冷刺骨,弥漫着枯草腐烂的酸涩、泥土深层的腥咸,以及松针在潮湿中散发出的、带着苦味的油脂气息。这气味钻进鼻腔,沉入肺腑,带着一种荒芜的绝望感。
通往山外世界的那唯一一条黄土路,在愈发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着,像一条僵死多时、被随意丢弃在荒山野岭的灰蛇,蜿蜒着,挣扎着,最终无力地消失在视线尽头那片更加浓稠、更加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仿佛被巨兽一口吞没。路旁,那个用几块饱经风霜、棱角早已磨圆的巨大岩石勉强垒成的简陋站台,孤零零地匍匐着,如同大地上一道被时光遗忘的、丑陋而沉默的伤疤,无言地承受着山风永无止境的呜咽与撕扯。风掠过岩石的缝隙,发出尖锐又低沉的哨音,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哀歌。
张二蛋把自己更深地缩进那件过于宽大、几乎罩住他整个单薄身躯的旧棉袄里。棉袄是父亲张三强穿剩下的,打着好几块颜色深沉的补丁,像一块块丑陋的膏药贴在灰败的底色上。袖口早已磨得油亮发硬,边缘绽开,露出里面灰黑、板结的棉絮。冰冷的山风,带着刺骨的恶意,无孔不入,轻易地穿透这层单薄而破败的屏障,钻透布料,像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刺得他骨头缝里都渗出森森的寒意。他佝偻着,缩着脖子,下巴几乎抵到胸口,站在站台边缘一块相对平整、被无数双鞋底磨得光滑的石头上。石头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山涧,浑浊湍急的水流在黑暗中发出沉闷而永不停歇的轰响,如同大地压抑的咆哮。他木然地望着土路尽头那片仿佛凝固的、化不开的浓稠黑暗,眼神空洞,失去了焦点。只有胸腔深处那压抑不住的、带着铁锈腥甜的闷痒,如同跗骨之蛆,不时猛烈地发作,迫使他剧烈地佝偻起瘦削的脊背,爆发出几声沉闷、撕扯般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像一场酷刑,牵扯着整个脆弱的胸腔,带来撕裂般的锐痛。他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嘴,身体随着咳势剧烈地颤抖。咳声暂歇,他摊开冰冷的掌心——借着站台远处一盏昏黄如豆、在风中摇曳欲灭的灯泡的微光,清晰地看到几缕暗红的血丝,如同诡异而狰狞的蛛网,缠绕在掌心纵横交错的、少年不该有的粗粝纹路里。他麻木地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死寂。随即,他面无表情地将手掌在同样冰冷、沾满尘土的旧裤腿上用力蹭了蹭,留下几点几乎无法分辨的、暗褐色的污痕。
小小的站台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七八个模糊的人影。都是和张二蛋年纪相仿的山里青年,背着简陋得可怜的行李——大多是打着补丁的粗布包袱或磨得发白的化肥袋改成的编织袋。他们像一尊尊被山风吹透、冻僵的石像,沉默地矗立在昏暗的光线里。偶尔有劣质卷烟燃起的微弱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映亮一张张年轻却过早被风霜侵蚀的脸庞,眼神空洞地投向火车即将驶来的方向,里面偶尔掠过的迷茫、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又被更深的沉默吞没。一种沉重的、混合着劣质烟草的辛辣、汗液的馊味、以及绝望本身气味的沉默,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压得人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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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黑暗的兽吼与燃烧的嘱托
“呜——!”
一声凄厉得如同濒死巨兽发出的绝望长嚎,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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