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正午沟壑(2 / 3)
午餐”——每人两个馒头,一瓶矿泉水。
她拧开那瓶同样被晒得温热的矿泉水,小口地喝了一点。微温的水流划过干渴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却丝毫缓解不了胃里的空虚和燥热。她拿起一个馒头,低头用力咬了一口。馒头冷硬,在口中需要费劲地咀嚼,散发出淡淡的、带着隔夜气息的面粉味。她机械地嚼着,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脚下水泥地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棵枯黄小草。汗水顺着她的额角、鬓发滑落,滴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周围是其他同学同样沉默啃食馒头的声音,混杂在远处饭店隐约飘来的杯盘碰撞和城市家长高谈阔论的笑声中,显得格外刺耳而遥远。
“咳咳…咳咳咳……”
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从旁边传来,打破了这死寂般的沉默。
是张二蛋。他整个人蜷缩得像只虾米,坐在离李小花不远的一块裸露的树根上,身体随着剧烈的咳嗽无法控制地前倾、颤抖。他脸色灰败得吓人,在烈日的暴晒下更显出一种病态的青黄。汗水浸透了他那件洗得发灰变形的旧汗衫,紧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他一只手死死地按住胸口,仿佛要按住里面那只疯狂擂动的破鼓,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上午考试时发下来的准考证。
咳声一阵紧似一阵,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尾声。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他单薄的身体痛苦地弓起,豆大的汗珠混着生理性的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滚落。终于,一阵更猛烈的咳嗽袭来,他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侧过头,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浓痰咳了出来,溅在滚烫发白的水泥地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迅速被高温烤干,留下一小片深褐色的污迹。
剧烈的咳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他大口喘息着,虚脱般靠在粗糙的树干上,胸口剧烈起伏。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中攥得紧紧的准考证——那张薄薄的纸片,此刻仿佛是他通往渺茫未来的唯一船票。准考证上贴着他入学时拍的照片,一个眼神怯懦、面黄肌瘦的少年。
就在他低头凝视的瞬间,一滴温热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液体,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
不偏不倚,正落在照片中少年那苍白的脸颊上。
暗红的血珠,在灰白色的证件照上迅速洇开,像一滴突兀的、绝望的朱砂泪,又像一道狰狞的伤口,瞬间染红了照片的一角。那刺目的红,与他灰败的脸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张二蛋呆呆地看着准考证上那点迅速扩散的暗红,身体猛地一僵。一种冰冷的绝望感,比正午的烈日更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他慌忙地、几乎是本能地用那只沾着汗渍和灰尘的手去擦拭,试图抹掉那点不祥的痕迹。然而,粗糙的手指反而将血渍抹开,在照片上晕染成更大一片模糊的污红,覆盖了少年半张麻木的脸。他停止了擦拭,手指无力地垂落,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
夏侯北坐在离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背靠着一棵最粗壮的梧桐树干。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绿色短袖衫,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左臂内侧那个粗糙的牛头纹身在汗水的浸润下显得更加红肿狰狞。他手里也拿着学校发的馒头,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掰着,坚硬的面粉碎屑簌簌落下。他既没有像李小花那样沉默地啃食,也没有像张二蛋那样被病痛折磨。他只是冷冷地、像一头蛰伏的猎豹,目光穿透稀疏的梧桐叶,越过喧嚣的人群,越过宽阔的马路,死死地钉在对面“聚仙楼”那扇巨大的、光洁如镜的落地玻璃窗上。
隔着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透过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玻璃窗,里面的景象清晰可见。
空调的冷气仿佛能透过玻璃传递出来。巨大的圆桌铺着雪白的桌布,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凉菜: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堆叠在冰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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