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放个(1 / 2)
林砚秋没回头,只是按下第一个音符。降B大调的琶音像泉水漫过青石,在逼仄的琴房里漾开。她的帆布鞋沾着从老家带来的泥土,裤脚还卷着——今早赶早班车时被露水打湿,到现在还没干透。选拔赛要选一人去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张曼琪是热门人选。她父亲是着名钢琴教育家,从小就在金色大厅演出过,琴房里摆着和郎朗的合影。而林砚秋的钢琴,是县城文化馆淘汰的二手货,琴键都塌了三个,她用硬纸板垫着弹了六年。练到深夜,琴房的灯管开始闪烁。林砚秋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指腹已经磨出薄茧,虎口处的肌肉隐隐作痛。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搪瓷缸,泡上最便宜的茉莉花茶,茶梗在水里浮浮沉沉,像她此刻悬着的心。“还没走?”门被轻轻推开,系主任抱着谱夹站在门口。他看见琴键上摊开的《钟》乐谱,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有些地方还用红笔标了指法——那是她对着大师演奏视频,逐帧抄下来的。“这首曲子技巧太复杂,”主任敲了敲乐谱上的华彩段,“你的手太小,跨度不够。”林砚秋的指尖在琴键上比了比,确实,她的小指比常人短半寸,弹到最高音时,指节会弯成不自然的弧度。可她不能放弃,这是她唯一能走出小县城的机会。母亲临终前把陪嫁的银镯子当了,才凑够她的学费,临走时说:“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就像你总在琴键上弹的那样。”主任叹了口气,从谱夹里抽出份乐谱:“试试这个。”是首不知名的练习曲,作者栏写着“佚名”,旋律却像月光下的潮汐,温柔里藏着韧劲。“这是我老师年轻时写的,或许更适合你。”选拔赛那天,林砚秋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张曼琪刚弹完《李斯特超技练习曲》,掌声雷动,她鞠躬时特意瞟了眼候场的林砚秋,眼里的得意像淬了糖的针。聚光灯打在林砚秋身上时,她突然想起老家的星空。夏夜里躺在晒谷场,母亲指着银河说,那是老天爷撒的琴键,每个星星都对应着一个音符。她深吸一口气,按下第一个和弦。不是炫技的《钟》,是那首佚名练习曲。钢琴声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麦秸秆的清香和晒谷场的暖意,华彩段时突然拔高,像突然掠过夜空的流星,却又在最激昂处轻轻回落,化作指尖的余温。评委席上的老教授突然坐直了身子。他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个穿着洗得发白衬衫的姑娘——她的手腕在快速音阶时微微发抖,却精准地抓住了每个音符的呼吸,像在抚摸易碎的星光。结果公布时,张曼琪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林砚秋以一票优势拿到资格,主任拍着她的肩说:“你弹的不是音符,是故事。”去波兰的前三个月,林砚秋把自己锁在琴房。每天练琴十四个小时,午餐就是面包就着茶水,手腕上贴满止痛膏药。有次练到凌晨,指尖突然失去力气,连最简单的音阶都弹不连贯。她趴在琴键上,眼泪砸在《夜曲》的乐谱上,晕开了“母亲”两个字——那是她偷偷写在页脚的。“这样练下去,手会废的。”校医看着她的X光片,眉头拧成疙瘩,“肌腱炎已经很严重了,再高强度练习,可能永远都不能弹琴。”林砚秋攥着病历本走出医务室,看见张曼琪站在走廊尽头,手里拿着份报纸——上面是她父亲写的文章,标题刺眼:“技巧与天赋:论钢琴教育的阶级差异”。“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张曼琪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你的手,连八度都够不到。”那天晚上,林砚秋第一次没去琴房。她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月光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里收到老家邻居的短信:“你妈留的那台旧钢琴,我帮你收着呢,雨天不会受潮。”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她练琴时纳鞋底,纳线的声音和琴键声混在一起,像首特别的二重奏。有次她抱怨手小弹不了大和弦,母亲就把棉花塞进她的指缝:“慢慢来,手指头会越长越有劲儿。”回到琴房时,林砚秋在门把手上发现个信封。是老教授留下的,里面装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主任坐在旧钢琴前,手指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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