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又抓(1 / 2)
沈砚之推开客栈房门时,檐角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他抬头望了眼天色,残月被乌云咬去大半,像块浸在墨水里的碎玉。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引得来回巡夜的店小二频频侧目——这已是他今夜第三次在客栈里走动,怀里的布袋始终鼓鼓囊囊,透着股若有若无的寒气。客房里还留着白日里的阳光味,混着他刚点上的艾草香,稍稍压下了些从乱葬岗带回来的尸腐气。沈砚之将走马灯挂在床头钩子上,灯光立刻在泛黄的帐幔上投下晃动的光影,像有人在外面轻轻摇晃灯盏。他从行李里取出个樟木匣子,打开时发出声沉闷的“咔哒”声,里面垫着的蓝布上,《幽冥录》正静静躺着。这册古籍的封皮是用鲨鱼皮做的,摸起来糙如砂纸,边角却被磨得圆润。沈砚之掀开封面,一股陈旧的纸墨香混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首页的朱印“玄清观藏书”早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印泥里掺着的金粉——那是只有皇家道观才有的规制。他指尖抚过“幽冥录”三个篆字,墨迹突然在灯光下泛起微光,像有活物在纸页里游动。书页在他掌中簌簌翻动,最终停在记载鬼王事迹的章节。泛黄的宣纸上,小楷字迹工整如刻,墨迹却带着种诡异的暗红,像是用血调和的朱砂。沈砚之凑近细看,开篇便是幅工笔插画:乌云密布的边关城楼上,个身披玄甲的将军正拔剑指天,甲胄上的金粉纹饰在夜色里闪闪发亮,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厉鬼,个个青面獠牙,却都对着将军躬身行礼。“鬼王秦岳,字镇北,前朝咸宁年间生人……”沈砚之轻声念着记载,指尖在“满门抄斩”四个字上顿住。这段文字的墨迹比别处更深,纸页边缘还有些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燎过。书上说秦岳出身将门,十七岁从军,在边关镇守二十三年,大小战役百余场,身上的伤疤比军功章还多。咸宁三十七年,兵部侍郎李嵩突然上奏,说秦岳私通北狄,还附上了封所谓的“通敌密信”。“密信是伪造的。”沈砚之对着插画里的将军肖像低语。画中的秦岳面容刚毅,眉眼间却带着股悲悯,全然不像叛国之人。书上说,当年皇帝本想彻查,可不到三日,李嵩就带着“证据”闯进秦府,将秦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全部押赴刑场。行刑那天,秦岳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战袍,对着皇宫的方向叩首三次,然后闭目受刑。他含恨而死的那天恰逢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当刽子手的刀落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如黑夜,狂风卷着沙石掠过刑场,无数黑影从地底钻出,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鬼面。那些黑影围着秦岳的尸身盘旋不去,竟将他的魂魄从轮回路上硬生生拉了回来。三年后,北狄入侵,李嵩奉命出征,却在边关遭遇怪事——每晚都有金甲鬼兵在城外叫阵,领头的正是秦岳模样的厉鬼。“怨气凝煞,竟能练就鬼王真身。”沈砚之合上书本时,发现封底的夹层里掉出张残破的地图。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个位置,正是他现在所在的县城,旁边还有行小字:“秦氏旧部隐居于此”。他刚将地图收好,房门就被“砰”地撞开,木屑飞溅中,捕头王虎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王虎身上的官服被撕得破烂,左脸有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血珠顺着下颌滴在地上,晕开朵朵暗红的花。他手里的腰刀还在颤抖,刀鞘上的铜环叮当作响,像是在诉说刚才的惊魂时刻。“沈先生!城外的坟地出事了!”王虎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抓住沈砚之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昨夜埋的尸体都不见了,只留下满地黑灰!”沈砚之注意到他官服下摆沾着些白色粉末,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立刻闻到股焦糊味——那是尸身被阴火焚烧后的灰烬。他迅速将鬼面佩塞进枕下,用符咒盖住,又抓起桃木剑系在腰间:“带好你的人,跟我去看看。”说话间,他从樟木匣里取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朱砂、符纸和罗盘,这些都是勘察凶案现场的必备之物。客栈外的街道上,巡夜的兵丁举着火把来回走动,火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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