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林放问礼之本:千年叩问中的文明省思(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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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丧礼的形式化,孔子以自身经历为证。据《檀弓》记载,孔子之子孔鲤去世时,“有棺而无椁”,未遵循士阶层“棺椁具备”的礼制,但孔子认为“称家之有无”即可,不必强求。这种“宁戚”的丧礼观,与同时期吴国公子季札“肉袒亲推棺椁,行泣血之礼”的真挚形成呼应,共同构成对虚伪礼制的批判力量。

(二)仁与礼的本体论重构

孔子将“仁”确立为礼之本,完成了从“神道设教”到“人性自觉”的伦理革命。在郭店楚简《性自命出》中,这种思想脉络清晰可见:“道始于情,情生于性。”认为礼义源于人类天然的情感需求。这种情感本体论在现代心理学中获得印证:发展心理学家皮亚杰的“情感认知理论”表明,道德判断的形成始于婴幼儿对养育者的情感依恋,与孔子“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的论断不谋而合。

“克己复礼为仁”的命题,构建了“情感—理性—实践”的伦理闭环。朱熹在《朱子语类》中阐释:“克己便是胜却自家私意,复礼便是复天理之正。”这种将个体情感与普遍伦理相统一的思维,与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形成跨时空对话——两者都强调通过主体间的情感共鸣达成伦理共识。

(三)仁礼关系的实践智慧

孔子对礼之本的诠释,蕴含着深刻的实践智慧。在《论语?乡党》中,详细记载了孔子日常践行礼仪的细节:“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这种根据不同场景调整礼仪表现的方式,体现了“礼以时为大”的灵活性,与康德“绝对命令”式的伦理观形成鲜明对比。

在教育实践中,孔子通过“礼射”活动培养学生的情感认同。《礼记?射义》记载:“故射者,进退周还必中礼,内志正,外体直,然后持弓矢审固;持弓矢审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观德行矣。”这种将射箭礼仪与道德修养结合的教学方式,使学生在肢体动作的规范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仁”的精神浸润。

三、礼之本的历史回响:从先秦到明清的诠释脉络

(一)战国诸子的多元对话

墨家以“兼爱”“节用”为武器批判儒家礼制。墨子在《节葬下》中痛斥:“今王公大人之为葬埋,则异于此。必大棺中棺,革阓三操,璧玉即具,戈剑、鼎鼓、壶滥、文绣、素练、大鞅万领、舆马、女乐皆具。”主张“棺三寸,足以朽体;衣三领,足以覆恶”的极简丧葬。这种功利主义取向虽切中时弊,却忽视了礼的文化记忆功能,如埃及金字塔作为法老陵墓,其建筑本身即是文明传承的象征。

道家对礼的批判更为彻底。老子在《道德经》中直言:“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庄子则以“儒家盗墓”的寓言讽刺礼制虚伪:儒生口诵《诗》《书》却趁夜盗墓,“东方作矣,事之何若?”“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这种激烈的解构主义姿态,实则是对礼崩乐坏现实的绝望反弹,与尼采“上帝已死”的现代性批判形成精神呼应。

(二)汉唐经学的制度化诠释

汉代《白虎通义》将礼之本与“三纲五常”绑定,提出“礼者,履也,履道成文也”。这种宇宙论化的诠释在河南南阳汉画像石中直观呈现: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图,既象征阴阳和谐,又隐喻“君为臣纲”的伦理秩序。但这种制度化也导致礼的异化:东汉末年,陈蕃、李膺等清流名士“刻情修容,依倚道艺,以就其声价”,将礼仪变为沽名钓誉的工具,引发王充在《论衡?非韩》中批判:“儒生之徒,皆以长衣大裙、操持案牍为礼,而不知礼之实也。”

唐代孔颖达在《礼记正义》中试图调和情与礼。他注释“孝子之丧亲也,哭不偯,礼无容,言不文”时指出:“此皆至痛内发,自然如此,非由外饰。”强调丧礼应是情感的自然流露,而非礼仪的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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