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梦周之叹:理想的守望(1 / 7)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鲁哀公十一年深秋,曲阜的北风卷着枯叶掠过城墙,孔子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藤杖,站在阙里巷口。他望着远处泰山的轮廓,鬓边白发被风吹得乱舞,像一束散开的银丝。子贡捧着刚抄好的《周易》竹简走来,听见夫子用沙哑的声音重复着:“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像结了霜,落在子贡的心上。《论语?述而》这短短十六字,藏着一位理想主义者的一生:“甚矣,吾衰也”是对生命刻度的叹息,眼角的皱纹、佝偻的脊背、昏花的老眼,都在诉说时光的无情;“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是对精神灯塔的怅惘,那个曾在梦中与他探讨礼乐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淡出了梦乡。周公是西周的礼乐巨匠,是孔子心中“郁郁乎文哉”的理想化身;梦见周公,是灵魂与理想的深夜私语;不复梦见,则是现实与理想的渐行渐远。从孔子的叹息到后世的回响,这场“有梦”与“无梦”的拉锯,始终是每个追梦者的精神镜像。
一、周公:孔子心中的理想图腾
周公姬旦的一生,是用礼乐为华夏文明奠基的一生。《史记?鲁周公世家》记载,他在武王伐纣时“佐武王作《牧誓》,与百夫荷罕旗以先驱”,攻破朝歌后“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用仁德化解殷人的敌意;武王去世后,成王年幼,“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面对“管叔、蔡叔疑周公,与武庚作乱”的危局,他“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三年平定叛乱,“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随后“封微子于宋,以续殷祀”,既巩固了周室,又保留了殷人的文化根脉。
周公的“制礼作乐”,绝非简单的仪式设计,而是构建了一套完整的社会运行体系。“礼”的核心是“别”——区分君臣、父子、长幼的等级秩序: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等级分明;“丧服”按亲疏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等,服期从三年到三月不等,用麻布的粗细、服期的长短彰显亲情的深浅。“乐”的核心是“和”——用音律调和等级带来的疏离:天子用“宫县”(四面悬挂的乐器),诸侯用“轩县”(三面),大夫用“判县”(两面),士用“特县”(一面),不同的规格既体现等级,又通过共同的音律让人心生和谐。这种“礼以定序,乐以和情”的制度,使西周初年“刑错四十余年而不用”(《史记?周本纪》),成为孔子心中“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范本。
孔子对周公的仰慕,像一条贯穿一生的红线。少年时,他在鲁国太庙帮忙,“每事问”的那些礼仪细节——“祫祭”时的献酒顺序、“朝聘”时的站位方位、“丧葬”时的哭踊规矩,都源自周公制定的典章。有一次,有人嘲笑他“邹人之子知礼乎”,孔子坦然回应:“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论语?子罕》)这份对礼乐的熟悉,正是源于对周公的追慕。青年时,他“适周问礼于老子”,在洛阳亲眼见到周公制作的“明堂”“太庙”,抚摸着那些刻有“敬德保民”字样的青铜礼器,或许就在那时,周公的形象开始走进他的梦乡。中年任鲁国大司寇时,他推行“堕三都”(拆毁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的私邑城墙),正是践行周公“尊王攘夷”的理念,试图恢复“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秩序。晚年返鲁后,他“退而修《诗》《书》《礼》《乐》”,在整理《尚书》时,对《周书》中的《大诰》《康诰》反复批注,那些“明德慎罚”“惠迪吉,从逆凶”的字句,都凝聚着他对周公治国智慧的理解。
周公的人格魅力,在细微处更显光辉。《尚书?金縢》记载,武王伐纣后重病,周公“为三坛同墠,北面而立,植璧秉珪,乃告于太王、王季、文王”,祷词中说:“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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