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8章 《厚土深言》(2 / 2)
"厚实\"的土地属性却不断提醒我们:真正的文明应该如泥土般具有包容异质的弹性,而非如水泥般追求纯粹的同一性。
这种思考在\"憨居居\"的形象中达到顶点。这个在普通话语境中带有贬义的词汇,经粤语特有的诙谐语调转化后,竟成为对抗现代性规训的民间智慧。它让人想起本雅明笔下的\"新天使\"——面对进步的风暴,这个\"憨居居\"的存在者既不抗拒也不迎合,只是保持着傻呵呵的生存姿态。这种姿态,恰是对\"高度文明\"最犀利的反讽。
更深刻的是,诗人通过\"厚\/薄\"的对立完成了对现代性时间观的解构。在以\"薄\"为美的科技文明中,\"厚实\"的土地成为对抗虚无的精神堡垒。当\"天,有高有低\"的自然秩序遭遇\"有贵贱\"的社会秩序时,\"厚厚嘅泥土\"始终沉默地见证着所有文明的兴衰更替。这种时间意识,既不同于柏格森的\"绵延\",也区别于海德格尔的\"向死而生\",而是扎根于岭南稻作文明的循环时间观。
四、岭南诗学的当代突围:在方言废墟上重建诗性
树科的创作实践,为当代岭南诗歌提供了三条突围路径:
1.?语言本体论的重建?:通过方言的音韵特质激活被普通话遮蔽的诗性潜能。当\"憨居居\"的发音在齿间颤动时,我们听见了比普通话更古老的汉语回响。这种语言策略,既是对\"普通话诗歌\"的补充,更是对\"语言殖民\"的抵抗。
2.?市井智慧的哲学转化?:将民间俚语提升为诗学范畴。\"精到死啲\"的生存智慧,在诗人笔下转化为对抗现代性异化的精神武器。这种\"向下超越\"的诗学姿态,使岭南诗歌获得区别于北方知识分子写作的独特品格。
3.?地域经验的普遍性转化?:通过\"厚实\"这一意象,将岭南的土地经验升华为人类文明的寓言。当诗人说\"进步同高度嘅文明\"时,他不仅在描述广东的城镇化进程,更在叩问所有现代文明的终极困境。
这种诗学实践,让人想起叶维廉提出的\"中国现代诗的本土性\"命题。但树科走得更远——他不仅保留了地域文化特征,更通过方言的创造性转化,使岭南诗歌获得参与全球对话的诗学资格。
五、结语:在裂隙中生长的诗学
《厚厚嘅泥土》的价值,在于它证明了方言诗歌不是文化保守主义的避难所,而是现代性批判的前沿阵地。当\"憨居居\"的市井智慧与\"高度文明\"的宏大叙事在诗行中激烈碰撞时,我们听见了泥土深处传来的古老回响——那既是《诗经》\"周虽旧邦,其命维新\"的文明基因,更是岭南\"敢为天下先\"的改革精神的诗学转译。这种在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全球、高雅与市井之间游走的诗学姿态,或许正是中国当代诗歌最需要的第三条道路。
在普通话诗歌陷入同质化危机的今天,树科以粤语方言为手术刀,剖开现代性的坚硬外壳,让诗歌重新获得感受世界的敏锐触角。这种写作,既是对即将消逝的方言的抢救性记录,更是对未来诗歌可能性的勇敢探索。正如诗中所言:\"地,有薄有厚\",而真正的诗性,永远生长在语言的褶皱与文明的裂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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