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慢慢熬(1 / 4)

她忽然想起师祖爷留下的那本药经,泛黄的纸页上满是批注。前几页是师祖父苍劲的笔迹,记着雪莲生长的海拔、当归晾晒的时辰;中间夹着师祖母娟秀的小字,在 “小儿夜啼” 的药方旁添了行 “加蜜枣三枚”;最后几页,已经有了林小婉歪歪扭扭的批注,用铅笔写着 “薄荷草要选带露水的”,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药经的纸页薄得透光,却像这玉盒的凹痕,把三代人的手温都攒在了一起。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翻动厚重的书。苏瑶把玉盒往怀里按了按,凹痕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温度正一点点渗进玉的凉里。她想起去年林小婉第一次学着熬药,把药罐烧得黢黑,急得眼泪直掉,手里还攥着那半块磨了半年的玉料。“师父,我是不是太笨了?” 小姑娘抽噎着说。苏瑶没说话,只把玉盒打开,让她摸那道凹痕:“你看,师祖母当年也弄出过错,可这痕反倒成了最好的念想。”

此刻想来,所谓传承,原就是这样带着点缺憾往前挪。师祖母的银簪划错了玉,却划出了医者的急与热;林小婉的药罐烧黑了底,却烧出了后辈的诚与真。就像这道凹痕,不是玉的瑕疵,是时光特意留下的接口,让前人的手能握住后人的手,让过去的暖能焐热将来的路。

张思贞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药圃:“你看,去年种的当归发芽了。” 苏瑶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果然见褐色的土地上冒出点点新绿,像撒了把碎玉。她忽然想起师祖母说过,当归这东西最念旧,去年的根扎在哪里,今年的芽就从哪里冒头。就像这玉盒里的念想,不管过了多少年,总在老地方等着,等着被新的手拾起,被新的心记取。

林小婉已经跑到药圃边,蹲在地上数新芽,辫梢的红绳在风里跳着,像株会跑的虞美人。“师父!这里有朵小蓝花!” 她举着朵不知名的野花回头,阳光落在她笑盈盈的脸上,竟和师祖母当年举着梅花银簪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苏瑶低头看怀里的玉盒,那道凹痕在光里泛着淡淡的亮。左边是师祖母的银簪,右边是林小婉的野花,中间缠着的,是她和张思贞此刻的脚步,是药圃里冒头的新芽,是山神庙永远敲不哑的钟声,是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念想,像条红绳,在时光里打了个又一个结,却永远不会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