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八章 立言(2 / 3)
汇聚一堂,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州郡风貌各不相同,我等同学正可以相互切磋增长学识,岂不是为己储识?今日在校同学,明日出校为友,无论箪食瓢饮、在野渔樵、朝廷仕宦、达兼天下,都离不开他人襄助之力,圣人说同志相得,同仁相忧,同难相济,同道相成,今日同学正是我等未来安身立命守望相助之所在,岂不是为士储友?今日为学,明日为官,以圣人之道,行济世之法,身为薪火,蜡炬成灰,岂不是为国储才?储识、储友、储才,太学之根本也。”
“彩——”台下爆出一阵齐声喝彩。
“而规矩,乃是约束方圆之条款。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太学千二百人,国学百二十人,聚于一府,各有天性,才高八斗,各有傲气,郡望林立,各有背景,难以约束,故立规矩,此乃太学管理之办法,是太学之枝干所在。”
明远停了一息,容听众消化他的辩词,又将话头转回满十七身上,“满戎违反规矩,无可辩驳,但他是为照护同窗日夜相继,不惜自身前途,合乎士之大义,遵纪有瑕而大节无亏,正是我等广大学子汲汲渴求的同志同仁。刚才第五学兄说了,太学不仅传承文道,更要文武兼修,满戎在太学两年间,骑射操练日日不辍,无有一次缺堂,该科考评次次第一,以至于传出‘勇争第二’的戏谑之词,不知有些人一力想要将之除名是否为了自己能够夺得头筹?南北对峙久矣,战和在翻覆之间,北齐胡虏随时可能陈兵南下,当此之时,朝无可用之将,军无可选之才,满戎岂不正是国家所需之才?尽管他经义辞赋有所欠缺,但据我所知,经祭酒亲自教诲,他已经幡然悔悟,这一个月来勤学不息,膏油相继,校内深夜苦读的同学和仆役都可以作证,好学之心天地可鉴,浪子回头,迷羊知返,岂不正是太学之所求?”
一番话讲完,最后连连发问,铿锵若惊雷,“诸位学兄,满戎此人,身入太学,为己储识乎?为士储友乎?为国储才乎?岂不正合太学之根本。年少鲁莽,他身触规范甘愿受罚,可此乃枝干之事,岂可为枝干而伤根本乎?若铁律无情,岂非惩义而奖不义?若满戎见逐,日后谁敢再行义举?知过而不许改,岂非陷学生于不救之地?岂非陷义人于不义之地?如此,则人人顾私忘义,人人顾私忘义,岂是太学之所教?”
“诸君!满戎知过改过,不求免责,但求惩罚稍减一等,许他重考而已!”
“得哉斯言!许他重考——”
“得哉斯言!许他重考——”
“得哉斯言!许他重考——”
台下学生再次齐声喝彩,看来辩论已有结果,小吏一声锣响,欢呼渐渐息止。
“明载辰!”忽然底下一声大喝,诸生愣住,寻声望去,人群中站着一个青年公子,锦衣华服,负手带剑,他在建康城斗鸡走马,许多人认得他,正是宗室第一纨绔的赵王世子卫显。
他手提宝剑带鞘遥指明远,“你刚才说南北对峙久矣,战和在翻覆之间,那你就来说一说,朝廷是重文好,还是重武好,是扩兵好,还是减兵好,是防守好,还是开战好,你倒是敢说吗?”
明远见到他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拱手一躬,朗声道,“太武皇帝有言,辅仁八座,只论文道高低,太学立言,何管禁制内外。今日立言台上,自然无不可论之事。学生学浅德薄,估请妄议,抛砖以引真玉。”
他刚刚一番话为满十七质辩,人人喝彩,此刻不待卫显说话,数百人齐声唱和,“立言无忌!讲——”
明远日常谦退,此刻站在台上,却雄辩滔滔,仿佛点燃胸中烈火,越说越激昂振奋,“众所周知,五胡乱华,衣冠南渡已有百年,天下一分为二,隔江对峙久矣,然而今日之势,我敢断言,不出一年,南北必有一场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