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八章 斥候(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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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钧瞪他半天,无奈叹了口气,不必他多说,吩咐士兵再拿一套衣服出来。

一行人悄悄出城,人衔枚马裹蹄,从林木茂密处深潜急行七八里地,齐齐勒马,明远跟在他们身后,将套着笼头的马匹拴在林子里。他一路将贺千秋那张长江舆图看了无数遍,熟记在脑子里,默默对照一路过来的地势,这里大概是长江较窄的峡口。

果然杨钧他们已经提前备好了两艘尖头小船拴在岸边。

“河道越窄,水里越急,你行吗?”

杨钧看他笑而不答,便知道了,率先跳进舟中。细舟轻快,被浪头打得上下翻飞,杨钧和明远都压低身子,紧贴船舷,紧紧挤在一起。

终于破浪而过,所有人身上都湿了大半,杨钧和明远在黑暗中忽然相视而笑,显然都想到在义庄破庙里烤火共饮的那一夜,杨钧低声笑道:“风急天高,使君能饮一杯无?”

明远俯着身,低着头,却似乎有一股豪情激**在胸中,恰逢一大股浪花泼来,伴着风浪激流,扣着船舷回应道:“马踏阴山,雪满弓刀,将军请先。”

杨钧笑起来。

徒步数里,衣服都快被身体烘干了,终于靠近大营。将小队散开,几人探察后营,几人探察中军,几人探察粮草军械,忽然一声短促嘘声示警,他们才发现有几个北齐士兵在附近放水,眼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杨钧心中大叫要遭,暗暗握住刀柄。

“谁在那呀,他妈的放水胡人都要盯老子梢?”

杨钧正要上前应对,被明远轻轻拉了一下手腕,自己上前一步,喊回去,“老哥,别误会,我们是清河崔家堡的,故城的老乡分到另一个营了,出来唠唠!”

明远用的是地道河北方言,对面毫不怀疑,吐了口中甘草叶子,“那可真不容易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都好久没见过我兄弟了,你们聊会儿就快回吧,别耽误了宵禁,将军打人厉害着嘞!”

“好好,知道了,多谢老哥!”

那几个士兵叮嘱几句就走了,杨钧松了老大一口气,拍着胸口,“你还会北方话呢?”

明远掩住一点小得意,“我师娘是崔家堡人。”

“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

“谦虚谦虚。”

“没有没有。”

旁边士兵轻轻笑了一声,这俩人才打住了。

中军营盘依坡地扎起,他们趴在高处灌木丛中,营地夜间仍然灯火通明,不断有队伍调动,传令清晰,军容齐整,精气十足,无数兵甲漫山遍野排开,亲眼所见比耳闻更加真切,明远刚刚死里逃生,那么点人就将他们逼上绝境,这么几十万大军压上,恐怕光是声音就将城池震塌了。

“我下去看看。”杨钧小声说了一句,明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根绳索从小山坡上飞扑滑下,明远盯着那个矫健身影。杨钧无声无息在山坡半道点足一停,等到两支巡逻队伍交错而过的空档,立刻直钻进去。明远看着他安然消失,才发现自己紧张到忘了呼吸。回头一看,竟不知道杨钧什么时候把绳子拴在背后树根的,明远赶紧慢慢提着将绳索收回,免得藏在山坡上被巡逻兵看见。

明远独自趴在坡地草丛背后,开始时精神高度紧张,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底下营盘,全身紧绷着,每过去一人都让他紧张半天,握着硬弓的手都有些抽筋。这样过了片刻,竟然逐渐放松下来,伏在土地上,能闻到泥土的腥气,听到草叶的沙沙声,注意到偷懒卫兵的交谈,但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近似走神发呆的状态,半阖着眼,变成山坡的一部分。他好像忽然明白了小时候父亲教他打猎时说的一些话。

阿爹……不知道生病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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