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进九章 符印(1 / 4)
明远最后一次收到兖州来信是初四。
距离今天已有十日。
“你再看就要变成望夫石了。”晏容秋端着一盘菱角放在石桌上,“杨将军被紧急召回建康,脚程再快也不可能赶回来。”
“望夫石”没好气,“我何尝不知,只是……”
“只是建康城风云变幻,惊险不定,身处漩涡之中,难免令人忧心?”有人替他说了。
不止如此。
这三年,他控制不住去想,杨钧究竟有没有认出他来?那天在天牢里,他假作梦呓叫了“宜春”,之后杨钧反应很强烈,态度也与之前不同。该是认出来了吧?否则怎样解释那些比应然更加亲密的相知与信任呢?怎么解释他的拼死相救呢?可如果他认出了自己,为什么不肯相认?他是不是……
杨钧垂下眼,叹气。
……不想相认,不想寻回前世记忆。
……相比卫伉,他更愿意做杨钧,简单的,可以肆意散发光彩的,杨钧。
明远对自己说,做杨钧没什么不好,正如做明远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功盖震主,没有权力平衡,没有幽寂深宫、没有内外重望、没有父子争权、没有小心应对,没有一切抹杀亲情的残酷斗争,没有鲜血淹没的恩怨情仇,没有自呱呱落地就承载的九鼎之重,也没有襁褓封候却终身不能统帅三军的郁郁不得志。
没有无数人盼着他生,无数人盼着他死。
刘据和卫伉,真是这世间最难的活法。
而就连他自己,不也早就打定主意要抡圆了活,活好农家子明远这一世吗?
所以他也沉默了,什么也没有说。五百年前昨日种种,何不就此沉寂于漫漫历史长河。
他这样劝说自己,但在午夜梦回,又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他认错了,误会了,什么长平、什么梦境,都只是个巧合,杨钧和卫伉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卫伉卫宜春,早已消失在岁月轮回中。
“你呢?你就不担心家里?”
晏容秋京城人士,生在建康,长在建康,祖上从前朝就任官,上数三代也曾出过三公之位的高官,祖父荫袭官至二品,但只是虚职清流,不是实权人物,父辈更不如意。晏容秋自幼聪敏好学,但他排行在前,照顾弟妹,性情柔和,不是好争抢杀伐的人,曾经有相师说他才居王佐,父祖大为激动,晏容秋自己品品,觉得重点大概是“佐”而不是“王”,他略有些失落,却也没觉得怎样。
建康城里的公子哥一个赛一个的亮眼、傲慢、个性拔群,这些锋芒中混迹着一个好脾气的晏容秋。他像冰山群中的海水,峭刻峰间的云雾,别人矛盾尖锐时他笑着打个圆场,别人语惊四座时他温柔地抚慰托住落寞的人,一天天一年年,靠着水磨工夫不声不响磨出了存在感,他并不令人惊艳,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他家的根基在建康,近日由于政治气候严峻几乎每天都有双方官员被牵连落马。
李守一身着懒腰回来,抓了个果子啃,含含糊糊嘟囔,“他家能稳稳当当立足这么多年,还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晏容秋无奈地笑,“唉,哪能不担心呢?不过实话对你说,我家能绵延两朝的奥秘就在于明哲保身,多思退路少谋进取,所以才一代不如一代呀。我父祖也都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应该不会过多涉入大人们的斗争。”
晏容秋解释,“所以我当年来青州,家里最后没有下死手阻拦,他们可能也觉得远离中枢不是坏事。”
“那就好。”明远点点头,指尖蘸着凉了的茶水,随手在石桌上划写了一个“奇”字,“那几伙人怎么样了?”
“照你说的,北边过江的来府衙录名了,但具体人数他们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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