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抉择(1 / 2)
申非行回到自己院子,被茶烫了手,砸了茶碗,沉着脸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四下灯火都已经灭了,桌上的茶水早就凉透了,他背着手,在书房来回踱步。空****的屋子里只有他拈在手上的佛珠串子哗啦啦响。
他抬头看着这个前有厅后有院的左右花房游廊一应俱全的五进院子,这是当年的自己想也不敢想的日子,若不是韦府君将他从小小的书吏一路提携,他岂有今日?但他耳边又响起刚才伯父的话:
“非行,你要考虑清楚。说到底,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家族。祖宗荫蔽,根深叶茂,宗族繁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什么国家兴亡、朝代更迭,那也不过是换个壳子而已,若是没有百家支撑,哪有王朝兴立。天恩说到底只是一句颂圣的话,哪里比得上父母生养祖宗庇佑之恩。”
这是在提醒他家族对他的恩德。分明是挟恩图报,可他能说什么吗?
申非行是遗腹子,寡母抚孤,守着两亩薄田日夜纺纱将他兄弟俩养大的,若不是申正怀接济,扶持他兄长顶门立户,又做主将他过继到现在的父亲名下,让他去族学念书,他活不活得下来都难说,更不可能有今天。当年他读书出类拔萃,京中推举太学生,名额却给了他正房嫡出的堂兄弟,州府察举孝廉,又被迫让给了申正怀的三儿子。最后等他一年年大了,堂伯终于替他在州中谋了个文书的事,还一脸为难的样子,要他感恩戴德。可他能怎么样呢,他只能感恩戴德,毕竟人人都知道他的活路是家族给的,这年头悖逆家族,是顶严重的大罪,传了出去,是人都得戳他脊梁骨,不如死了的好。
可这次叫他做的事,实在太过了。
“非行侄儿,实话对你说,你伯父也不是鲁莽的人。”那时褚老爷子发了话,“其实不止是天一道,北方胡人也联系了咱们,愿意十倍价格收购粮食和丝帛,十艘大船早就装满了在岸边泊着只等着发,到时候破了城,咱们看天一道的态度,要是遵守诺言,就将粮食献给天一道,要是他们出尔反尔,咱们就连人带粮食一起北上,投奔胡人。”
“两位前辈说得是十分周全的主意,非行,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这关口,你可不要做软骨头啊。”杨锐也跟着劝说。
“哎呀真是没出息。也不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不过是偷出府君的印鉴给城外传个消息而已,瞧你怕成那样,真是给我们申家丢人。你可不要因为别人给你一点小恩小惠,就忘了吃谁家饭喝谁家水长大的。”
申非行告退而出。
就在他独自纠结的时候,跟着他侍候书房的申大忽然来报,小明大人来了。
申非行大惊,以为申家所谋之事败露了。
明远梳着头发,只戴了一顶竹冠,穿着一身松江布衣,任谁也看不出是京城来的太学生。申非行不知该做如何想,明远看起来清贵文雅,但有时做事实在不合规矩,什么布衣竹冠都敢穿戴,别人是为了风雅,他倒像是真觉得舒服。
二人相互见礼,申非行请明远在西边坐了,自己坐在另一边。
“小明大人此时到访,可有什么急事吩咐?”
“谈何吩咐,申兄言重了。”明远再风姿清爽,奔波一天也显出疲态来, “青州局势危机,百姓衣食无着,阖城生死难料,我无法安寝,在城中随便走一走,没想到正好走到你府邸,想你也没睡,进来讨杯茶喝。”
申非行的确也睡不着,但他心中万千思绪,却无法跟明远说。
明远与他寒暄两句,见他始终没有提起下午交代的买粮之事,也渐渐沉默。
他带了两个人白服在城中巡视,城里已经不复白天时的杂乱无章,家家户户惶恐不安又无路可逃的绝望慌张,不是收拾了包袱拖家带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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