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秦记酒楼》番外·秦茂才篇(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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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茂才,我的父亲叫秦怀德,是恩施县白湖村的村长,也是新朝开科取士后,我们那下等县里考出来的第一批秀才。

记得我幼时,他穿著那青布长衫,站在村里那棵大树下,给乡亲们宣读县衙告示,整个人意气风发。

恩施地处偏僻,学识落后,父亲是方圆数十里唯一一个秀才,被附近乡里人视作文曲星下凡。可父亲心气高,总觉得县里的学问到了头,池子太浅,养不出真龙。

於是,在我十一岁,弟弟九岁那年,父亲做出了一个改变我们命运的决定,带著我们兄弟二人,远赴文风鼎盛的武昌府,重新求学。

出发前夜,父抚摸著我和弟弟的头,声音里满是幻想:“茂才,茂山,我们秦家的祖坟,定是埋著文曲星的!爹这把年纪,进取不足了,但你们还小,雏凤清於老凤声!到了武昌,见了大世面,跟著真正的名师硕儒,定能一举成名,光耀门楣!”

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离了层峦叠嶂的恩施大山,坐船,一路漂流而下。当武昌府那高大、斑驳的城墙终於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我被那庞然的黑影镇住了。

车马如龙,人声如沸,码头上桅杆林立,仿佛一片会移动的森林。空气中混杂著河水腥气、货物尘土、还有各式小吃的香味,这是一种与白湖村清冽山风全不同的味道。我紧紧攥著父亲的衣角,弟弟则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带著怯意又满是好奇的眼睛。

族里对我们寄予厚望。白湖村秦氏一族,凑钱供我们父子三人在府城的销。租住在离府学不远处的小院里。而我是他的长子,自然被他寄予了最殷切的期望。

“茂才,你是兄长,要给弟弟做个榜样。”这是父亲对我说得最多的话。

於是,我的日子便被切割成一块块规整而沉闷的图案。天不亮就被父亲叫起,晨读,洗漱,吃一碗寡淡的稀粥加咸菜,然后便是去城西那位据说很有名望的周夫子家塾听课。

下午回来,父亲要亲自检查功课,督促练字,背诵经文。夜里,一盏油灯点到三更,灯爆了一次又一次,映著和我与弟弟强撑著眼皮、哈欠连天的脸。

可我很快就发现,读书这事,真不是你想读就能读进去的。周夫子讲课,声音平直,像夏日里催眠的蝉鸣。那些圣贤微言大义,那些经史子集的篇章,字都认得,凑在一起却如同天书。

它们像一层雾气,隔在我和那个被称为学问的世界之间。我努力地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可心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走,飘到窗外街市小贩的叫卖声里,飘到幻想中白湖村夏天可以鳧水的那条清凉小溪里。

有时候,晚上听著听著,我真的会伏在冰冷的案几上睡过去,直到被父亲用戒尺敲醒,掌心留下火辣辣的疼。

父亲先是失望,继而是不解,最后是愈发严厉的督促。父亲无法相信,他秦怀德的儿子,身上流著他这个秀才的血,怎么会读不进书一定是还不够用功!

最先承受不住这压力的,其实不是我,是父亲自己。他满怀希望地去向周夫子请教,去结交府城里的文人,希望能得到指点,寻一条捷径。

可父亲一个下等县出来的老秀才,在那群自视甚高的府城士子眼中,多少显得有些土气。我见过父亲几次从外头回来,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在窗前,一坐就是好久。父亲眼里的那簇光焰,似乎在一次次无声的碰壁中,微弱了下去。

但父亲不死心。他自己也重新捧起了书本,买了许多新的典籍,什么《四书大全》、《五经精义》、《策论范本》…堆满了我们本就狭小的房间。

族里供的钱,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几乎全变成了这些书。父亲试图自己先吃透,再来教导我们。可学问这东西,到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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