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戏偶师(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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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止。

陈三畏看见前排的王屠户瞪圆了眼,手里的猪大肠"

啪嗒"

掉在地上;卖绣花鞋的刘娘子攥着帕子,指节白;连最会捧场的张秀才都站了起来,嘴唇直哆嗦。

"

陈先生"

徒弟阿福从后台探出头,脸色煞白,"

您的线"

陈三畏低头一看,哪还有什么线?三十根线全缠在他手腕上,勒得骨头生疼。

更骇人的是,那些木偶的眼睛里都有光,跟他自己的一模一样——他刻木偶时,总爱对着河面照自己的影子,把眼角那颗泪痣也刻了上去。

"

你、你想怎样?"

陈三畏踉跄后退,撞翻了锣鼓架。

老妇人歪着头,学着他的腔调唱:"

你那痴儿的心啊"

小旦跟着应和:"

偏要往这戏里钻"

丑角蹦跳着绕到他身后,用他的手去扯自己的线。

陈三畏突然现,自己竟能感觉到木偶的疼痛——老妇人的膝盖磕在台沿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小旦的簪扎进头皮,痒得他想笑。

"

停下!

"

他吼道,可喉咙像被人攥住了。

木偶们越扭越欢,老妇人唱起了《十月怀胎》,小旦跳起了莲步舞,丑角翻着跟斗,把他的脸都挤成了核桃。

台下的观众早散了个干净,只剩几个大胆的孩子扒着墙根儿看,嘴里念叨:"

这戏班子的木偶成精啦!

"

陈三畏被拖进了后台。

那里堆着他刻坏的木偶,断胳膊少腿的,此刻却都支棱起来,围着他转圈。

他看见墙上挂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张张木偶的脸——都是他的模样,眼角挂着泪痣,嘴角咧到耳根。

"

你以为把魂儿分进木偶,就能控制人心?"

那个最俊的木偶开口了,声音像两块木片相撞,"

你刻的是自己的模样,唱的是自己的腔调,连疼都是自己的疼。

如今倒好,三十个你,缠着一个你。

"

陈三畏想挣扎,可那些线越勒越紧。

他看见阿福举着菜刀冲进来,又吓得瘫在地上——他不敢让徒弟看见自己被木偶拖行的样子。

木偶们拽着他往作坊跑,那里有他藏着的《玄机要术》,还有半坛没喝完的黄酒。

作坊的门"

吱呀"

一声开了。

月光从天窗漏下来,照见满地的木屑,和他当年刻坏的第一具木偶。

那木偶没有脸,只有个光溜溜的脑袋,此刻却也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跟在他脚边。

"

够了"

陈三畏哭出声来,"

我再也不刻木偶了"

"

晚了。

"

最俊的木偶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那半坛黄酒上,"

你刻了三十年木偶,看了三十年自己的影子。

如今这坛酒,够不够洗洗你的魂儿?"

黄酒泼在他脸上,辛辣的味道呛得他睁不开眼。

恍惚间,他看见师父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本《玄机要术》。

老人的嘴一张一合,他听见一句话:"

三畏啊,你刻的不是木偶,是你自己的贪心。

"

后来的事,青竹镇的人说法不一。

有人说看见陈三畏的戏班子在夜里敲锣打鼓,木偶们在台上唱《自作孽》;有人说看见陈三畏的作坊冒起黑烟,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可消防队去救火时,只找到半块刻着泪痣的木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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