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大道”初显(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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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的午后,阳光穿过仓库画室的高窗,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像被裁剪过的金箔,恰好落在《大道》终章的画布边缘。铁皮勾勒的山脊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锈色——那锈不是死寂的褐,是掺了赭石的红褐,像被岁月烤焦的血痕,指尖抚过能摸到铁锈的颗粒,像触到西北戈壁的风沙;缝隙里混了沙砾的赭石像凝固的岩浆,颗粒分明的沙粒嵌在油彩里,摸上去能感受到日照留下的余温,是两百公里外戈壁滩正午的热度;连骆驼刺尖端挂着的那点镉红,都像淬了光的血珠,在风里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溅起满地鲜活。

    陈迹正用细砂纸打磨一块新捡的废铁皮,砂纸摩擦金属的“沙沙”声,轻得像蚕食桑叶,是画室里唯一的动静。铁皮边缘的毛刺被磨平,露出底下暗沉的金属色,他的指尖蹭过铁锈,留下浅红的痕迹,像沾了点未干的颜料。画架旁的矮凳上,一本《庄子・知北游》摊开着,书页折在“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那页,空白处他用铅笔写了行小字:“美在本真,法在自然”——这是他打磨铁皮时悟到的,之前总想着给材料“塑形”,现在才懂,不如顺着铁皮的锈迹、沙砾的纹理,让它们自己“说话”。

    卷帘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拽开,“哗啦啦”的声响刺破寂静,带着一阵裹着落叶的冷风卷进来,惊得角落里的刨花簌簌作响,扬起细小的木屑尘埃,像幅流动的浅褐素描。老白叼着烟斗站在门口,驼色大衣的下摆沾着细碎的梧桐叶,领口还别着枚歪掉的钢笔——那是他跑业务时常年带的旧物,笔帽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黄铜色。原本总是蹙着的眉头此刻却彻底松开,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手里的牛皮公文包松垮地挂在腕间,拉链都忘了拉上,露出里面卷着的展览策划案,纸边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陈迹!你他娘的……”他刚开口,话就卡在喉咙里,烟斗“啪嗒”从嘴角滑下来,幸亏下意识用手接住,里面的烟丝撒了半截,落在大衣前襟的绒毛上,像落了点碎灰。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画室,皮鞋踩在颜料斑驳的地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眼睛像被磁石吸住,直勾勾地盯着墙面上挂着的新画,连烟斗灭了都没察觉,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烟嘴——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只有遇到真正撼动他的东西,才会这样失了分寸。

    画室里足足挂了七幅新作,每一幅都带着颠覆既往的野性,像挣脱了牢笼的野兽,连空气都跟着躁动起来。《裂土》里,靛蓝的天空被撕开一道不规则的铁皮口子,铁皮的锈边与油彩自然衔接,没有一丝刻意的痕迹,像天空本就该带着这样的伤口;下面涌上来的沙砾颜料混着真实的戈壁碎石,最大的一块碎石有拇指盖大小,棱角分明,仿佛能划破画布,扎进观者的眼睛;摸上去能感受到尖锐的颗粒感,指尖划过之处,油彩的黏腻与碎石的坚硬形成奇妙的碰撞,像触到了大地的筋骨。《枯荣》更绝,半截枯槁的胡杨枝从画布中央戳出来,枝桠上缠着风干的骆驼刺,刺尖泛着浅黄的脆色,扎进旁边泼洒的柠檬黄里——那黄色是极亮的柠黄,像野火在枯枝上重生,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草木燃烧的焦香,是“死而复生”的灼热气息。

    最打眼的还是《大道》终章,占据了整面墙,铁皮的锈红、沙砾的金黄、群青的深邃,在画布上碰撞、交融,没有规整的构图,线条扭曲如痉挛,却透着一股冲破画布的生命力,像旷野上肆意生长的荆棘,带着原始的粗粝与鲜活。老白围着画转圈,脚步踉跄得像喝多了酒,皮鞋底蹭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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