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汽笛声穿透晨雾,唤醒了沉睡的上海。
在浦东一家纺织厂的女工宿舍里,贾当随着刺耳的起床铃声睁开了眼睛。
宿舍是简陋的筒子楼,一间屋挤着八张上下铺,住了十六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女工。
空气里混杂着廉价雪花膏、汗味和昨夜未散尽的泡面调料包气味。
她没有丝毫赖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坐起身,迅速而无声地穿好那套洗得发白、但依旧整洁的蓝色工装,叠好单薄的被子,拿起自己的搪瓷缸和毛巾,融入睡眼惺忪、走向公共洗漱间的人流。
冰冷的水扑在脸上,彻底驱散了睡意。
镜子里是一张依然年轻却过早褪去稚气的脸,皮肤比在四合院里时粗糙了些,眼神里的怯懦被一种沉默的坚韧取代,但也深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和警惕。
这就是现在的贾当。
在上海的这两个多月,像是一场漫长而艰辛的蜕变。
刚来时的那几天,是她人生中最惶恐无助的时刻。
揣着那点微薄的、被汗水浸透的路费,住进最便宜、鱼龙混杂的大通铺招待所,听着四面八方完全不懂的方言,吃着甜腻不合口味的饭菜,巨大的孤独感和对未来的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她按照之前偷偷打听来的模糊地址,一家工厂一家工厂地去问去碰运气。
大多数时候都被不耐烦地挥手赶开,或者直接要求看本地户口和关系介绍信。
她磨破了嘴皮,也磨厚了脸皮,一次次说着“我什么都能干,能吃苦,工钱少点也行”。
最终,是现在这家规模不小的纺织厂,大概确实是缺人,也可能是招工的老师傅看她一个外地小姑娘瘦瘦小小、眼神里却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动了些许恻隐之心,简单问了几句,又看她手指还算灵巧,才勉强把她收下了,安排在包装车间做最基础的活计,算是临时工。
第一个月的工资,少得可怜。
扣掉厂里提供的、条件简陋的宿舍费用和伙食费,几乎所剩无几。
但她一分钱都没乱花,仔细地计算着每一分钱的用途:买最必需的生活用品,给搪瓷缸换了个新把,剩下的全部攒起来。
她睡在下铺,用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