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陋巷学魂:颜回的不贰之境(1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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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鲁哀公十四年的暮春,曲阜城外的泗水泛起粼粼波光。哀公在朝堂上望着阶下侍立的孔子,忽然问道:“弟子孰为好学?”孔子抬起头,目光越过宫墙,仿佛看到了陋巷中那个捧着竹简的身影,缓缓答道:“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话音落下时,殿外的柳絮正飘过青铜鼎,像极了颜回生前最爱读的《易经》里“天行健”的卦象。

一、不迁怒:情绪的青铜锁钥

在河南安阳殷墟博物馆,陈列着一把商代的青铜酒器“鸮尊”,器身上的鸮鸟双目圆睁,却透着一种沉静的威严。考古学家说,这种纹饰暗含“制怒”之意——古人认为,猛禽虽凶,若能敛其锋芒,便可得道。这让我想起《论语?雍也》中对颜回的记载:“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份“不改其乐”,正是“不迁怒”的生动注脚。

据《孔子家语?颜回》记载,颜回曾为孔子赶车,途中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坏了车辕。驾车的人惶恐不已,颜回却扶起他说:“非尔之过,路滑难行,吾亦有失察之责。”随后便转身修理车辕,神色如常。孔子看到后赞叹:“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这里的“仁”,首先便是对情绪的掌控——不将自己的怒气转嫁他人,如同鸮尊收敛利爪,在困境中保持内心的清明。

1973年河北定县出土的西汉竹简《儒家者言》中,有一段颜回处理纠纷的记录:“邻人失鸡,疑颜回所盗,面斥之。回默然,次日为寻得鸡,邻人愧谢,回曰:‘此小事,何足挂齿。’”竹简上的字迹虽已斑驳,但“默然”二字格外清晰。这让我想起现代心理学中的“情绪隔离”理论,颜回的“默然”并非懦弱,而是将他人的误解与自身的委屈分隔开来,如同在心中筑起一道堤坝,不让愤怒的洪水漫过理智的河岸。

在山东曲阜的颜庙,保存着一块元代的“不迁怒碑”,碑文中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颜回在鲁国太学读书时,曾因同学子夏误撕其《诗经》竹简而面露愠色,但转瞬便笑道:“此简已读百遍,字句皆在吾心,撕之何妨?”他随即取来新简,与子夏一同抄写,两人谈笑如初。碑阴刻着朱熹的批注:“怒者,心之浮也;迁者,行之妄也。回能制浮止妄,斯可谓好学矣。”

类似的故事还见于《韩诗外传》。书中记载,颜回一次在煮粥时,发现有脏东西掉进锅里,他连忙用勺子把它捞起来,正想把它倒掉时,忽然想到一粥一饭来之不易,于是就把它吃了。恰巧孔子走进厨房,以为他在偷食,便教训了弟子们说:“颜回偷食粥品,实在不该。”颜回没有立刻为自己辩解,等孔子训完话,才平静地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孔子听后,感慨道:“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矣。”在被误解的情况下,颜回没有因愤怒而失态,而是选择在合适的时机说明情况,这种对情绪的把控,正是“不迁怒”的深层体现。

从现代心理学角度来看,“不迁怒”是一种高级的情绪调节能力。美国心理学家埃利斯提出的Abc理论认为,人的情绪困扰(c)不是由外界事件(A)直接引发,而是由个体对事件的认知和评价(b)所决定。颜回在面对车辕被撞、竹简被撕、被误解偷食等事件时,总能调整自己的认知,不将负面情绪转移到他人身上,这与Abc理论中通过改变认知来调节情绪的方法不谋而合。

神经科学研究表明,当人产生愤怒情绪时,大脑中的杏仁核会被激活,而前额叶皮层则负责抑制这种冲动。颜回的“不迁怒”,实际上是在长期的修炼中,增强了前额叶皮层对杏仁核的调控能力。这种能力的培养并非一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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