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学易无过:夫子的晚年之愿(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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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鲁哀公十一年的秋夜,鲁国曲阜的孔宅书房里,烛光在青铜豆形灯盏里跳动。孔子盘腿坐在矮榻上,面前铺着的《周易》竹简摊成扇形,最上面的“乾卦”竹简边缘已被摩挲得发白,露出竹纤维的纹路。他左手食指在“亢龙有悔”四个字上反复划动,指甲磨得发亮,连指节都因长时间用力而泛红。案头的陶碗里,子夏刚端来的汤药还冒着热气,药香里混着松烟墨的味道——那是他批注《易》辞时磨的墨,墨锭上还留着他食指的凹痕。

“夫子,夜已深,何不早息?”子夏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他捧着件麻布披风,见夫子鬓角的白发沾着烛泪,像落了层霜。孔子抬头望向窗外,北斗星的斗柄正指向西方,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烛火般的颤音:“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这声感叹落在寂静的夜里,像枚石子投入深井。子夏后来对子贡说:“夫子说这话时,眼里的光比烛光还亮。”《论语?述而》记载的这句话,藏着晚年孔子最朴素的愿望:“加我数年”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想让日渐昏花的眼睛多看清几行卦辞;“学《易》无大过”不是追求完美,而是希望那些“过则勿惮改”(《论语?学而》)的教训,能通过《易》的智慧沉淀为更从容的人生。从那夜的烛光到今天的书架,《周易》的竹简虽已泛黄,“学易无过”的精神却始终是穿越时空的指南针。

一、《周易》:包罗万象的智慧之书

《周易》在先秦典籍中独树一帜,古人称其“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它的“经”部由六十四卦构成,每卦有卦画、卦名、卦辞,每爻有爻辞,像一套精密的符号系统,记录着古人对宇宙人生的思考。

“易”字的甲骨文本作像双手捧着火把烘烤蜥蜴,取其“变色”之意,《说文解字》释为“蜥易,蝘蜓,守宫也”,象征“变易”;而《周易?系辞》又说“易则易知,简则易从”,含“简易”之义——天地万物的规律看似复杂,实则可用阴阳二爻概括;《汉书?艺文志》则强调“不易”——“君臣父子之礼,历世而不变”。这三重含义构成《易》的核心:变中有常,常中有变。孔子晚年痴迷的,正是这种把握变化的智慧。

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周易》,让我们得以窥见孔子所见《易》的原貌。其卦序与今本不同,“乾”卦不在首而在第三十三,卦辞却大致一致,上面还保留着早期儒家的批注,如“孔子曰:易,我后其祝卜矣,我观其德义耳也”(《帛书周易?要》)。考古人员发现,帛书《周易》的“系辞”部分,有多处“子曰”的字样,笔迹与其他部分不同,推测是孔子弟子记录的夫子言论,证明孔子学《易》确如《史记?孔子世家》所说,是“观其德义”而非占卜。他把占卜之书读成修身之典,这是对《易》的创造性转化。

《周易》的六十四卦像六十四个人生场景。“乾卦”从“潜龙勿用”到“亢龙有悔”,描述人生从潜伏到鼎盛再到衰落的过程,孔子从中读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的戒惧——某次讲到“九三”爻“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他让子路联想“入太庙每事问”的谨慎,说:“这‘惕’字,就是怕自己有过失啊。”

“谦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让他想起“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谦逊。他曾指着“谦卦”初六爻“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对冉有说:“你为季氏理财,若能学这‘谦谦’,就不会被人说‘非吾徒也’了。”

“益卦”“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与他“过则勿惮改”的主张完美呼应。子张曾问“改过之法”,他翻开“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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