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枠四章 旧识（1 / 2）

明远遣走几人，自己盯着城头防备。

天一道也不是铁打的，久攻不下，发起猛烈冲击，等一鼓作气的劲头卸下去，也渐渐松弛疲软，终于城下吹了号角，暂时收兵。

明远一屁股靠女墙坐下，头向后枕着，滑了一下，拿手伸到背后头顶的地方摸了摸，才发现已经糊了厚厚一层血泥。

明远盯着自己深红色的手指愣了一下，捡起袍子一角擦了擦，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杀了多少道兵，敌军好像在没完没了地涌上来，他感到无限的疲惫，一口气吊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溃。他半阖上眼闭目养神，只觉困得发蒙，脑袋里一阵一阵的白，心中又有千头万绪的事放不下，乱嗡嗡地扰动他。纵如此，不一时，也陷入困顿中，小鸡啄米一样，脑袋一点一点打起盹来。

半梦半醒中仿佛有一双冷冷的眼睛看着自己，明远心弦一动，猛地醒了过来。守城的士兵三三两两聚在远处吃送来的热食。自己一丈外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军士，正沉默地盯着自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着腰刀。在背后火光的映衬下，那目光黑沉沉冷气森森，明远不由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他。

沉默，是明远不喜欢的那种。

“小明大人，还记得我吗？”

粗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点冷淡的嘲讽，明远眉毛微皱，他是觉得此人面目轮廓非常熟悉，总觉得似曾相识。

两人之间静默片刻。

军士嘴角**似笑非笑，牵带着脸颊边缘一道淡淡的疤痕也轻轻一动。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早已死去的人闪过明远脑海，他失声叫出来，“刘彪！”

对面的人再次沉默下来，用刚才明远梦中的那种目光森森望着他，“不错，想不到吧。”

明远倒吸冷气，追溯当年，终于慢吞吞记起，“当时先生就怀疑你是诈死……”

“不错，但你们又能如何呢。”刘彪目光扎在明远身上，咬牙切齿道，“拜你们所赐，我抛弃亲族改名换姓背井离乡，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大头兵混生活。小明大人，小明先生，这些年你倒是风光得很。”

明远心中波涛翻涌，极为震惊。他万万想不到在这样生死存亡关头会碰到刘彪，还是作为守城州兵出现，他几乎有些恍惚，当年那个嚣张跋扈浑身锦衣玉帛的公子哥儿与眼前这个一身灰土皮甲布衣沉默像一块顽石的男人截然不同，任谁也不可能将他们联想到一起去。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我当然是想……”刘彪按着刀，发出抽泣般的冷笑，却又戛然而止，再度陷入沉默。

明远同样沉静地看着他。他想或许刘彪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毕竟明远来到青州三年，若是有心复仇，早已身首异处。

此时此地，战火连天，他们隔着命运的河流彼此沉默凝望，又能做什么呢？

“你成家了吗？”

刘彪不答。

“有孩子吗？”

刘彪不答。

“江州父祖知晓你在哪里吗？”

刘彪忽然目光一闪，“你知道对家族无用的子弟会有什么下场吗？”

世道人心，家族为重。对家族有用时珍之宝之，愿意砸上一切为他开道，可一旦对家族失去用处，哪怕作为嫡长孙，也是弃之若敝履。将他偷偷送走已是最大面子情，无人劝他加餐食，只有反复叮嘱决计不能让人发现身份。开始还有书信暗中投递，送些银钱，再过几年就彻底断了联系，将他断线风筝般抛在这边陲小城了。

“大人！喝碗热的。”哨兵弓着腰背风怀抱了一碗热汤跑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刘彪一身外溢的冷硬气息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