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墨痕心迹与少年风骨(1 / 3)
稻妻的晨光,总带着一股被海雾与绯樱调和过的、独特的清润。光线穿过神里屋敷客舍那层薄薄的和纸窗棂,已失却了最初的锐利,变得柔和而温驯,悄然流淌进室内,将榻榻米上的纤尘照得颗颗分明,如同悬浮在时光里的微小金箔。
行秋于这片静谧中独自端坐。
他面前的红木矮案上,一方歙砚中新磨的墨汁乌黑沉静,如同敛尽星光的夜潭。四周散落着无数写废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姿态各异的“行秋”二字,仿佛一群被困在方寸之间的墨色蝴蝶,挣扎着,却寻不到飞出的路径。有的笔锋因过度用力而显得嶙峋枯槁,有的则因心绪不宁而显得浮滑怯懦。
少年指尖沾染了点点墨渍,那抹天水碧的袖口也未能幸免,晕开一小片尴尬的灰黑。他秀致的眉宇紧蹙,琥珀色的瞳仁里不再有平日书写侠义故事时的神采飞扬,反而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甸甸的焦虑。窗外庭池中锦鲤跃水的轻响,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人声,此刻都成了扰乱心弦的杂音。
他又一次铺开一张素白如雪的雁皮纸,提起那支上好的狼毫“兰竹”。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纸上一寸之处,手腕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缠绕,微微颤抖,迟迟无法落下。那“枕玉”二字,此刻重若千钧。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林涣端着一碟刚出蒸笼、散发着清甜米香与红豆气息的和果子,步履无声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的纸团,最终落在行秋紧绷的侧脸和那悬而不落的笔尖上,眼底瞬间了然。
“我们璃月港最潇洒的侠客小说家,”她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润,含着浅浅的笑意,“何时竟被自己的名讳,逼至如此境地了?”
行秋闻声,手腕一抖,一滴饱满的墨汁不堪重负,直直坠下,“啪”地一声在雪白的纸面上晕开一团偌大的、狼狈的墨团。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倏然搁笔,脸颊迅速飞起两抹赭红,带着被抓包后的羞窘。
“涣涣姐姐……”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服输又无可奈何的懊恼,“我只是……只是觉得,既是以‘枕玉’之名在此会友,这落款之名,总该……更配得上容彩祭的风雅些才好。”
林涣将点心碟子轻轻放在案几一角,没有去动那些废稿。她敛襟在他对面坐下,青衫的裙摆如水纹般铺开。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伸出素白的手指,拈起一块造型雅致、形如落樱的粉白色和果子,递到他面前。
“先吃点东西。”她的语气寻常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笔墨之事,心气不顺,则笔意不通。强求而来的形似,终究少了魂魄。”
行秋接过点心,却没有心思品尝。他抬起头,眼中是难得的迷茫与自我怀疑:“阿贝多先生……是蒙德首屈一指的画师与学者,见识过提瓦特各处风物。我这点微末笔墨,在他眼中,怕是如同孩童涂鸦……”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他还要以我为原型,绘制‘葵之翁’……姐姐,葵之翁在传说中是一位历尽沧桑、退隐山林的老者,我这等年岁,这般心性,如何能摹其风骨之万一?只怕…只怕会辱没了先贤,也辜负了神里小姐与阿贝多先生的期望。”
他越说,头垂得越低,那抹属于飞云商会二公子的矜贵与枕玉老师的从容,在此刻尽数化为了少年人在真正敬重的事物面前,那份诚惶诚恐的赤子之心。
林涣静静地听着,目光温润。她看着他被墨迹沾染的指尖,看着他因焦虑而抿紧的唇线,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那个在层岩巨渊之外,因无法完美掌控新生力量而暗自气馁的自己。
就在这时,客舍的移门外,传来两声克制而清晰的叩响。
“行秋兄弟,可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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